感慨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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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彼得两条腿埋在齐膝深的液体中试图观察洞穴地形的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还从来没有好好抓住夜行者的手过，此前一次也没有。

要么是出于替他减轻负担的好意，要么是出于胜负心，他从不认为自己需要依靠夜行者的能力。拜托，他可是快银，如果他需要在下一秒移动到什么地方，就算是地球的另一面，他都宁愿自己跑过去。

作为蓝皮肤还带条尾巴的变种人，科特的手与人类的构造并不一样——当然了——皮肤坚硬，而且好像并不存在汗腺这种东西似的，即便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时刻，与他相接的手心处也还是冰凉而干燥。连彼得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好了别想了，”他忍不住打断对方说，“我看你都快要把自己的太阳穴给爆出来了。”

他指的是自打帮助自己重新站起来后，科特就一直在做的试图通过意念将两个人转移回基地的努力。

夜行者能瞬间移动到一些地方：他能看见的，或者他曾经去过的地方。无论到底是什么，爆炸还是冲击波，将他们送到了现在被困的洞穴，造成的脑损伤严重到会让科特想不起来任何一个曾经待过的地方这显然是说不通的。就是因为说不通，这个一根筋的小蓝人才会跟着了魔似的顶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试再试，完全忽略了抓着他手的彼得脸上尴尬的表情。

是的，他简直超级不习惯。无论是这样长时间抓着另一个人的手，还是夜行者脸上那纯粹到要把他烧穿的绝望表情。

“说真的，我认为在逆境里你得稍微学着控制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经，”彼得开口对他说，同时抽回了自己的双手，“那总让我感觉我刚刚像个混蛋一样失手把你给打了一顿。”

不管怎么说，夜行者的跨空间移动能力此时、此刻、此地好像并不管用了。

“这说不通。”科特依然不死心的紧紧皱着眉头。

“没什么说不通的。我们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战斗，没准你只是能量又一次耗尽了。”

“你知道能量耗尽时是什么样。”

“知道，”彼得干脆地回答，“你会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抽搐得像个保暖箱里的早产婴儿。”

噢没错，他当真见识过，在课程中间体验自己的能力极限原本就是训练的一环，对于所有人来说，那就像被人按着脑袋在冰冷刺骨的巨型浴缸里三进三出，直到你意识模糊，不知道自己是在进气还是在出气，然后透过汗淋淋贴在额头上的刘海瞥见在脚边倒下的战友。那说法多少有点伤害科特的自尊。

“而我见过你跌进厕所隔间，吐得像条落水狗。”他不服气地回应。

“是的，在你做过一个梦又从地板上醒来以后，”快银回答，“我的耐受能力是所有人里最好的，那意味着，即便在肌腱出了问题的情况下，我也能比你跑上更远的距离。”

他说这些并不仅仅为了在言语上同夜行者玩那套你输我赢的把戏，快银眨巴着眼睛，当他并没有双手叉腰露出一脸不耐烦表情时，那意味着他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指了指两个人的头顶。

“三千八百公里，四十六秒，我的最高纪录。”他说，“那意味着，当我跑起来时，我们不必取道这块黏糊糊的沼泽地，我们可以走捷径，只要你使用自己的能力一次，瞬移到任何一块目前你能用眼睛看见的墙壁上。”

“我说过了，只有十几米，现在的我看不了更远的地方。”

“那足够了，即便还要额外带上你，给我几秒钟就能上升到足够的高度。”

“而我全程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让你撑住脖子像个傻瓜那样飞檐走壁？”

“谁说你会像个傻瓜了？”

“你就一点也不着急是吗？”以明显不快的口气，科特打断了彼得的话，“即便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你开着玩笑，好像没什么是大不了的。你总是这样，无论是不是在学校里训练的时候，好像认为就没什么是你那双腿解决不了的，而其他人所要做的，无非是夹紧肋骨，任你摆布？”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快银有点儿不解地拧起了眉心。

“我不喜欢你彼得，”科特有些气闷地说，“以前开始就一直不怎么喜欢你，训练时也尽量不想和你组队行动。也许你自己不觉得，但你就是如此，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足够解决所有危机。那不符合团队精神。”

“哈！”

快银交叉抱起了双臂，他有点儿气笑了，

“科特瓦格纳——”他居然难得地叫了一回科特的全名，“你觉得现在是时候跟我——”

他的话没说完，当然了，就好像这个神秘的黑暗世界总是处处和他们作对似的，但凡他们两个想要干点什么事情，总没有一样能成功干好的。

第一下打断快银发言的是一块锋利的坠石，那道粗糙的棱角堪堪擦着他的额角掉落，他只觉得一阵刺痛，伤口里就涌出血来。大地在震动，那要命的液体如同沸腾一般翻滚起来，就连原本的，能帮助他们看清楚一点儿前路的微光也摇曳得如同鬼火。他们才刚开始吵架不到半分钟，就连一向对上帝并不感冒的快银都禁不住想赌咒上那么一句，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起双腿开始跑，手肘支撑着夜行者的脊椎，一句没说完的气话淹没在洞穴崩塌的巨响声里，

“如果我吐在了战斗服里，”他贴着科特的耳朵说，在最初的几秒钟里他还在加速，双脚的疼痛让他跑得有些趔趄，嘴里嘟哝着“见鬼”和“这真他妈棒”，他不确定科特是否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听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他别无选择，唯有相信身边的队友，

“如果我停下，用你的能力把我们送到任何地方，只是别掉进那该死的黏液里。我宁可被自己的呕吐物淹死。等到那个时候，咱俩就只能靠你了，科特。”

紧接着他们开始跑，风驰电掣的空气刮过脸颊时带来一阵阵的疼痛，黑暗中他看不清前路，唯有豁出一切地拔足狂奔，两手紧紧抓着科特，甚至都没空去考虑会不会死在这儿这种问题。直到一切就变得模糊起来了，朦胧又轻飘飘的，变得像一阵烟雾，在脑海中弥散成一团。

“你觉得怎么样？他们这次的表现？”

他听见有人贴着他的头顶上方说话的声音，声音听上去很远，但熟悉得要命。继而是翻动纸张书写的声音，和一声叹息。

“只能算及格，最多了。”

是魔形女在说话，现在他多少已经意识到这究竟算怎么回事了。

躺在床上的快银抽动了一下，然后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线让他的瞳孔放缩了一下，他本能地抬起手臂，只感到一阵快要把人吸干的筋疲力尽。琴葛蕾和斯考特萨默斯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望着他们，苍白的肌肤表面同样缀满虚汗。

该死的，彼得默念了一句，这该死的脑内虚拟训练，他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

科特瓦格纳，他同样默念了一遍自己那倒霉队友的名字，尽管此刻对方仍在昏睡。托他的福，这次训练成绩他们又得垫底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