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继续搞女鹅。

我发现世界不管怎么糟糕，只要能搞女鹅，我的内心还是可以平静回来的。

04

 

当红明星的假期总是短暂而奢侈，男明星这一遭，得了C先生一句应允，许诺了他家族企业名下奢侈品牌一则新的彩妆线代言，却平白无故搞得手机也没了。

且不说Z先生那头如何收场，国内的经纪团队联系不到他，现下还不知道如何乱成一锅粥。

C先生似乎很不喜欢他提及国内的事业，更不喜欢看他使用国内赞助商赠予的贴身之物，在瑞士为他购买了一身行装一一替换掉，才高抬贵手将私人电脑借给男明星同经纪人进行视频联络。

正逢接下来意大利还有时装周活动，经纪人与他商议后，急忙为他订好机票，整个团队也即刻启程，飞赴当地做好应接。

许是机票买得着急，竟然无直飞航班，唯一时间合适的，中间要转机，经停巴黎。

那里是C先生祖辈的故乡，然而对方似乎对那座城市尤其戒备，送机时都为男明星好好拉了一拉衣领。

“在城里看好你自己。”他对男明星说，“那地方的人都太向往艳遇，像你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可是很容易被人拐跑的。”

男明星顺从地微笑着，心里却想，我不过是在巴黎转机，还能出什么变故不成？

他分心的模样从眼神里透露出来，被深具城府的C先生一瞬捕捉，眉头一皱，趁人不备便拉到身边吻了一回。

那之后，他们告别。

两小时后，男明星在巴黎落地，正准备赶往下个闸机口时戴高乐机场内的警报忽然响得轰然，播报航班遭受恐怖主义威胁，机场启动紧急相应，所有航班停飞，并立刻组织人群疏散、旅客撤离。

男明星拖着一只行李箱，茫茫然站在原地十秒，忽然意识到临走前C先生的一句警告当真一语成谶。

这该死的，他难得也有这么不优雅的时刻。

然而危急关头，人的求生意识好歹战胜了本能。他拉起口罩，形象也顾不得地抓起护照和行李就往疏散口跑去。

机场的人群实在太过稠密，他的墨镜被人碰掉，戴着的鸭舌帽也不知所踪，系好的外衣纽扣被人扯开，拥挤着出关以后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耳边又全是陌生国度的语言。

男明星紧紧咬着两颊，眼神却已经露出一片惶然神色。

正逢此刻不知哪里一对荷枪实弹的黑衣特警冲进大厅，人们纷纷抱头卧倒，一面不知什么玻璃碎了，哗啦一片巨响声里，男明星被人从背后推倒，膝盖着地，痛得他两眼前闪过一阵白光。

趴在地板上的那一刻，他紧闭双眼，纷杂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遍一遍不断闪过。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既不要和Z先生闹脾气，也不用为了顺着C先生的心意而多在苏黎世逗留一天，那么此刻他就应该还在国内，叫闪光灯照着，粉丝欢呼包围，满眼全是崇拜笑脸。他在圈中摸爬滚打多年，想要的本来就是那些，也就只有那些。

“小心爆炸！”

人群中分不清是哪国的游客爆出一句英文，惊恐的叫声立刻就混合着将人耳膜洞穿的巨响将天地淹没。

有那么一刻，男明星真的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在异国遭遇不测。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手臂被什么人不由分说地拽起。他尚在惊慌失措之中，半边的身子都失去平衡，被人强拖着往前，左脚都不知道是不是踩在右脚上。跟前的人大概也察觉到了他的这种不受控，索性回头，将一件外套盖在男明星的头顶上，继而将他整个人紧紧揽在怀里，几乎半抱着朝一处光线明亮之处走去。

他们穿过奔袭着的特警，穿过呜呼震天的救护车，直到终于来到一处室外开阔的天地。

空气仿佛终于重新流动了起来，让人头脑失觉的耳鸣也随之消减，几分钟过后，男明星晃晃脑袋，才总算在一片朦朦胧里找回自己的视线。

他看清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鼻尖正前方紧贴着的那张写满了焦急忧心的脸。

赶来救他的人捧着他的面颊，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大约也是真的急了，英文法语都混杂在一块，间或插进去一两句生涩的中文，男明星这才明白过他对方在重复问他什么。

“威廉，你有没有事？快回答我有没有事？”

他整个人都如雕塑一般愣在原地。

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地遇到V先生，那个打从他在中国大陆出道第二年，开始接时尚杂志封面拍摄后，便一直与他多有合作的摄影师。

他知道V先生是混血，会说多国语言，也知道V先生手法高超，所拍之人遍布世界，经常会不定期到处做空中飞人替人拍片。但他怎么样也不会料到，此刻V先生那双温暖颤抖的手会那么紧张地贴在自己脸上，对方深邃的蓝眼睛像是黏在自己身上，其中暗藏那样深的情绪，就好像……就好像那人从来就是如此，以这样几乎要将他囊入其中的眼光追随过自己似的。

男明星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合作数年，他竟然还从来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V先生当然喜欢他，眼前这个漂亮男人失神而不予回应的模样就像要揪着他的心脏从胸口里硬生扯出来一样叫他难过。

他情难自抑，忽然一把将男明星扯到怀里，紧到叫人感到疼痛那样地抱着。

“还好我接了工作，还好我到了巴黎……”他如同向上帝祈祷那般说道，“还好杂志社给我安排了时装周的拍摄活动，我联系了你的团队，知道你今日要在这里转机。”

然后你赶过来，救了我。

男明星紧贴在摄影师的胸口，木然地想道。

他仍然有一点受到惊吓的影响，整个人都沉浸在死里逃生的余韵中。虽说头脑已经快速地清醒过来，身体的反应却滞后一拍，原本就是衣衫凌乱满面灰尘的狼狈，蓦然落到一个温柔怀抱里，才叫人安慰两句，竟然本能地举起手来，在对方脊背上环住。

像是好容易逃过海上风浪的落水者抱住最近处的一块浮木一样。

V先生感觉到男明星的身子在打颤，牙关在打颤，他动了一下，感觉两滴冰凉的东西落到他的颈窝里。

男明星双目晶莹，被人捧起脸后，过了好长一阵，才瘪起嘴巴，像个被人找到的迷路小孩一样委屈地用鼻音道：

“我刚刚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V先生见他这幅模样，愣了一愣后忽然笑了。

“怎么会呢？”他哄孩子一样那么说，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爱马仕丝巾，替男明星擦他那灰尘与冷汗混在一起的额角，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05

 

机场的慌乱中他丢了行李，虽说万幸护照还在，但在既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包的情况下，被困在陌生国度里的男明星也就和难民没有什么区别，若无他人的照顾，他几乎只能流落街头。

好在V先生身上有四分之三欧洲血缘，巴黎甚至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他将男明星带回自己家，第一件事就是腾出浴室，给男明星洗澡。

男明星花了一段时间在浴室好好收拾自己，等他裹着一身宽大睡袍走出来的时候，巴黎竟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是他第一次借助小阁楼里雾蒙蒙的玻璃窗去俯瞰这座城市。男明星带着一身水汽，赤脚踱步过去，半边身子倚在窗台上，几根指头落在玻璃表面，倦懒地画下几个图案。

V先生带着从烤箱中新鲜出炉的晚餐回到房内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截锁骨、半副肩头，都从宽大的领口里透露出来。

他心想男明星定然是能意识到的，只是他本人并不介意，而是大大方方地，在这样私人的空间里，摆出这样放松的姿态。

那让V先生有一点儿感动。

“吃饭吧。”他招呼男明星说。

男明星这才转过头来。

“国内的新闻有没有报道这件事？”男明星开口问，“和我的团队联系得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帮我瞒住家人，不能让哥哥姐姐知道，他们一定急疯的……还有微博，这件事情不可以上热搜，我之前出国度假没有公布行程，到巴黎的航班也只是对外宣称是拍广告，马上我还有一部片约就要开机，代言也没有落实，这个节骨眼，不可以出负面新闻……”

他林林总总地说了一大堆，说得V先生没有办法，只得亲自走到窗前，扶着他一双赤脚落在地上，又牵他的手把他带到桌前，如同伺候公主，为他拉开椅子，将他摁上座位。

“什么事情都等吃过饭了再说。”

V先生闻言说到，用热毛巾擦过手后，转身去开一瓶红酒。

“你不懂。”男明星转头，目光依然黏在他的身上，“我现在正处在转型期，这一行竞争激烈，每一步我都如履薄冰，是真的不能再出差错——”

“你想有人爱你？”V先生忽然回头。男明星的话哽在喉咙里。

眼前的摄影师目光变了，变得深沉幽暗，上一秒还搅在里头化不开的温柔此刻已经不见踪影，他又问了一次，

“想永远都有人爱你？”他轻声笑笑，仿佛看一个任性闹脾气的小孩子，“威廉，你明知道这不可能。很多事情是你也不能控制的，我不希望你太执着于其中，那会消减你的魅力，让你看上去，像是落入了凡尘。要知道，受疯狂情绪所驱动而来追逐你的人们，大多数是不愿意看见偶像落入凡尘的。”

男明星水嫩干净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慌张。

V先生放下红酒开瓶器，走过来双手按在他的肩上，揉了两下。

“但你不用担心，你的这种天真，还有贪婪，却恰好是我欣赏的地方。”

那句评语多么高高在上，将好的坏的词汇一股脑全用在他身上，一瞬之间竟让男明星觉得泄气。

是的，V先生不是说来好玩的。他拍过那么多人，其中也不乏好莱坞前沿，他见识过多少世纪巨星的陨落？他身在这一行，又游离于这一行，当然有种他人没有的残酷冷静。

男明星当然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处在上升期，因此他才格外小心，每一段人际关系都谨慎地对待，每一位能为他的事业带来助力的大人物，也都小心地伺候，推敲对方的喜好，尽力迎合，唯恐一个不小心，多年积累便前功尽弃。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会为此而烦恼。

他深知这样做并不对，但他无法抵挡住那种诱惑。

有人爱他，这样爱他，愿意为了他放下身段，去做一切事情。

或许感情的维系总是太过脆弱的，但没有关系，只要爱他的人足够多的，那么这种爱便有可能持续到天长地久的时候。

他不想喊停。倘若有一天，真的不再有人爱他了，他会哭的。

思绪再回到脑海里的时候，男明星发现自己怔神地望着前方，他的眼底感觉有些奇怪，眼睫一眨，伸手摸过去，竟然发现自己流了眼泪。

而V先生早不知何时跪在了他的身边，舔吻他的侧脸，姿态虔诚，呼唤他的名字。

并不太多人拥有这般殊荣，能够近距离观察男明星流泪的样子。

他是棱角分明的长相，唯一的一点柔美唯独落在眼角和唇峰，可当他红着眼露出脆弱姿态的时候，一切的气质仿佛都融在一处，顷刻间改变了。

那是世间最引人心动的一副画面。

V先生腹诽，大约男明星从前的那些情人们都有叫他这样无心而又邪恶地勾引过，无论床上床下，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叫这人哭上一回。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约男明星拍户外大片，一阵风带着一枚草籽落在男明星的眼睛里，对方有干眼症，挣扎几分钟也没能将异物冲洗出来，他心急拍摄的进度，凑近过去要帮他点眼药水。

男明星的脸全红了，自下而上带着一副潋滟模样，那样依赖又专注地望着他，眼里全是倒映下的自己的影子，嘴里还小时说着温软的抱歉。

V先生原地站着，感觉自己手中拿的已经不是药水瓶子，而是天神赐予阿芙洛狄忒的金苹果。

他真诱人。V先生噙着笑，在那一瞬间坠入了圈套。

“那你呢，你会爱我吗？”男明星忽然问道。

他不该问的。

他可以和Z先生耍小性子，可以在C先生面前收敛自己的脾气，因为那都是他开罪不起的人物。但V先生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时尚摄影师，来自于一个与自己所处的地位太过相邻的行当，那通常也就意味着风险，个人隐私的泄露、资源与人脉的重合、对形象可能的影响等等。

他此前从未认真考虑过V先生，但在这刚刚遭遇恐袭的，大雨中寂寥的城市，他忽然油然而生一股虚幻之感。

谁知道明天他会在哪里？

上一秒，他以为自己可能被炸弹炸死。

下一秒，他可能会登上另一架不知道飞往何处的班机。

曾经的欢呼和簇拥，也许转瞬就消失了。

有恃无恐的宠爱也好，他人慷慨的赠予也好，天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的今生是这样短暂，就算当真得偿所愿，也不过是活在那千万人的幻象中罢了。可是眼前呢，倘若真有机会让他任性一次，他为什么就不能紧紧抓住此时此刻呢？

“这话过了明天我就不会再问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男明星定定望着V先生，微微忧心那样蹙起眉头，“现在，你想吻我吗？”

“Tu es lalumière de ma vie！”

V先生将他从椅子上拽落下来，落到地板上，落进自己的怀里。

但他的动作很温柔，一点也没有弄痛男明星。

那间领口大敞的睡袍已然只是唯一的阻碍。他没有和男明星说，那一身他从瑞士传来的行头，虽然只是沾染了些些灰尘，且一看便价值不菲，也全叫他拿去招呼了垃圾堆。

他要独占这个人。与男明星不同，他所追求的并非一生一世，过了今天，出了这道门，他依然能够目送爱人去往其他男人的身边，但在那有限的时刻里，他便要做那熊熊燃烧的火，他要拥有他，完完全全的，百分之百，一丝一毫的外部夹杂，都不允许出现在其中。

“叫我的名字！”他坚决地下命令说。

男明星攀附着他的双肩，于一阵战栗中挤出那唯一一句会说的法文。

“Mon chéri…Monchéri…”

他呼吸不畅，一面发出甜腻的动静，一面小动物一般细碎地呼喊着。

V先生听上去却像很不满意。

“不准叫我亲爱的。”他说，“那是你拿来打发其他人的廉价称呼。我不是你的爱人，我是让世人来爱你的人，只要有我的镜头，没有人不会爱上你，你想要的，我都能带来给你，那些欢呼，那些爱慕，威廉，我不做你的爱人，我要做你的生命。”

“啊……”男明星叫他一顶，牙关连同膝盖、脚趾都连着打颤，他知道V先生的意思，那是一句刚刚对方已经同他说过的告白，他很聪明，常常能无师自通，便马上开口换了个更虔诚的称呼，“ma vie…”

他的乖顺开启了身前人体内的开关。原本被填满之处，仿佛顷刻间膨得更大，几乎将他溢满。

男明星还未习惯这种野蛮生猛的风格，露出一丝痛苦挣扎的神情，换得V先生在耳边倒吸一口冷气。

“千万别让其他男人看见你这时候的样子。”

那人嗓音沙哑地附在他跟前说，

“你会把他们都变成疯子。就像我一样。”

—TBC—

是的，你们没看错，还是tbc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