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我感觉随缘分分钟要挂了。这篇文我是网页码字没有文档，多亏了有爱的小姐姐居然存了一份，也就是我这么挫伸手找她要过来了。赶紧在LFT这里存一份吧。

12年的旧文了，可以不用看。

（08-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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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黑夜可以是不以为意的东西
*
那时候，为了得到复仇的线索，杰森将自己最宝贵的记忆交给了守门人——尽管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它们仍然存在：布鲁斯没有丢下他，虽然他拒绝让他的罗宾带着感冒参加巡逻，但在蝙蝠侠回来后，他坐到了他的身旁。他不明白为何守门人会从他的脑海深处提取出这幅场景，因为那段时光实在是太过短暂。
杰森不太确定那时候布鲁斯怎么称呼他，儿子？也许。但他们没人将蝙蝠侠视作是父亲，没有人。因为那实在是......比那崇高得多的一种精神象征。至少在他还是个罗宾时，对他来说就是这样。
现在他忘了那些感觉，并不是完全记不起来了，只是记忆已经变得好像一块蒙尘又被雨水冲刷的玻璃片，变成了一块有裂缝的镜子，而不是一扇必须赤手空拳敲碎的牢房窗户。他不再在意布鲁斯是如何看待他了，甚至包括蝙蝠侠那些陈旧烦人的规矩，他现在是红头罩了，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他才会回想起所有这些有些痒人的细节。
那就是在他遇见达米安的时候。

他们并不是一定要遇上不可的，杰森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在他好不容易甩开罗伊一个人回到高谭的公寓，达米安主动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地就在他的房间里和他干起架来。他们的战斗毁了杰森的沙发，还在他的大床上面开了个窟窿。杰森感到相当的恼火，不仅因为他失去了休息的地方，更可笑的是眼前这个穿着罗宾制服的小男孩，正举着一支撬棍朝他大叫大嚷着说要打败他。

“你想证明你比所有罗宾都强？”杰森咬牙切齿地扔过去一把飞刀，“去找蒂姆，去找格雷森，谁都行”
“我会的，但是首先我要对付你！”

杰森躲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柜子后面，往他的弹夹里填充子弹。
“真见鬼”他想。因为又一次的，当他在面对冲动的达米安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自己还是个罗宾时的样子，他曾经珍惜这个绰号，并会因为感觉被人取代而难过得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而达米安的愤怒就像一团火，就和蝙蝠侠的背影一样，它们来自回忆，是他最不想要的东西。
“也许是时候让我代替格雷森好好教导你了”
杰森冲上前去扼住了达米安的脖子，他被那个敏捷的小朋友在肋骨上狠狠地踢了一脚，但他成功地掰住了他的肩关节。

“你不配拥有罗宾这个绰号！”达米安在反抗时愤恨地说，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真的在意这个？”
杰森回答说，他笑了，那阵从胸腔开始扩散的疼痛让他抑制不住地感觉滑稽，现在他知道那是什么了。达米安并不会用罗宾的身份伤害他，相反的，他点燃了他，就在这个他无法用布鲁斯来证明他不再需要蝙蝠侠（因为布鲁斯根本不去回应他）的日子里，达米安重新点燃了他对回忆的嘲弄和轻蔑，这带给他一种精神力，让他一次又一次更明确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存在着。

（02）
黑夜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
*
杰森又一次碰见达米安的时候正和罗伊在一起，他们在执行自己的一个任务。
老实说他有些惊讶怎么会在高谭市位于地球的另一面遇到达米安，不过他也懒得多计较。罗伊凑了近来，他的一头长毛戳到了杰森的下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了。
罗伊操纵着直升机的拉杆，不情愿地嘟囔着什么——他还是同往常一样的聒噪，只是多了一份相当少见的警惕。杰森发现过这一点，罗伊在面对牵扯到这个四代罗宾的事情时总会比以往都严肃一些。
杰森没有问过他原因，但是罗伊自己跑来对他解释了答案，他说起正义联盟里的那些传闻，说起这个男孩曾经在刺客联盟里接受过的训练，最后他说起了达米安的母亲，然后看着杰森识相地闭上了嘴——这使得杰森不得不去想这个傻瓜一定又误会了些什么。
到底得跟他重复多少遍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和塔利亚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呢，杰森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腮帮子发酸，而进一步的，只要让他想到达米安实际上就是塔利亚和布鲁斯的儿子……噢，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想过。
“但是你不一样”罗伊对他摊开手，大大咧咧又快活地说，
“你已经不和他们在一起了，我们现在是一伙的，对吧。你很明白要怎样做。而那小子还是个罗宾，这就是整件事最诡异的地方了。”
“闭嘴，罗伊”杰森对他命令到，“如果你再继续用那只蠢手拍我的后背你马上就不会有手来拉弓了”，
他从罗伊盘旋的那块地方朝下面又看了一眼。达米安显然不是在出特别任务。他被人围攻了，而且显然的，蝙蝠侠并不在那儿。一直以来，杰森都不是很擅长梳理这种状况，因为他很清楚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麻烦事，而他只面临着两种选择，管，还是离开。

当他拉开直升机舱门的时候罗伊回过头来对他嚷嚷，
“你确定你要在这儿就下去？”
“再靠近他们就要跑了，这儿离得不远，我带了滑翔翼，可以趁着风向多飞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伊说，“我是说，你确定真的就不能放着这事不管了？”
反正那男孩也不会出什么事，罗伊郁闷地朝外瞥了一眼，达米安已经明显占据了上风。
“噢，当然不能，说到底我也算是个长辈不是么”
罗伊不需要借助玻璃的反射也能看到此刻杰森脸上得意洋洋的坏劲，于是他翻了个白眼，倾斜机身把他送了出去。

“这也许不是个好主意”
杰森反复对自己说，
“但是谁又在乎呢”。
他降落进那片树林子里的时候把手枪里的第一发子弹送给了达米安的武士刀。这让那个男孩的刀柄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他的后脑勺在夹攻之中受到了重重的一击，继而是在紧急闪避的时候被人击中了右腿。达米安愤怒地踉跄了一下，然而他没有时间处理这个突然闯入战场让他怒火中烧的人——另外的两名忍者从后方发动了进攻，达米安转过身去，方才打中他的刺客原本计划着下一步的致命一击，但他却被杰森给撂倒，就在达米安的背后，然后传来一声枪响。
“这个蠢货”达米安忍无可忍地想道，他以为自己成功地搅入了战局，他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破坏了什么。而且他还在给自己找麻烦！
达米安感觉得到，就连刚在正攻击他的那些人都经历了一瞬间的错愕，因为杰森首先是闯入战局，杀死了他们的两名同伴，却接着将枪口对准了达米安。他们两个都在战斗，处在一片囫囵的中心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然而杰森同时还在攻击达米安，并非是要致他于死地的那种攻击——他不偏不倚地射出子弹，而如果达米安不想流血，就必须使用他的武士刀和躲闪动作，那么同时，就增加了他暴露在余下的攻击中的机会。这让他的战斗变得非常的不轻松。
达米安被人踢中了肋骨，在他忍受着疼痛折断对方的手臂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杰森，他想确认对方是不是也因为同时面临两边的交火而陷入了麻烦，达米安发现自己宁愿见到这样的情景，而不是，杰森射过来的刀片插进一支黑洞洞的枪管，那支枪原本是对着他的。达米安听见一阵火药的噼啪声，而后眼看着那支枪的子弹在枪膛里就炸了开来。
刺客倒下了，而杰森救了他的命。
还有什么比这还无法忍受的呢，达米安想，而后他拄着自己的一把刀放到了身后的最后一名刺客，才眼看着杰森用干净利落的搏杀结束战斗。
他原本也能办到的，如果他够效率的话，如果他可以杀人的话。达米安摇摇头，不，这不是个值得他关心的问题。他扔掉自己的一把断刀，径直冲向了站在阴影下的杰森，
“你把什么都破坏了！”他朝杰森怒吼道，“你以为我是被他们捉来这儿的吗！”
他当然不，虽然同时他也很明白，如果刺客联盟真的想要他回去，他们有太多可以成功的办法，但不是这一次，达米安很清楚。他甚至都没有惊动蝙蝠侠，他只是想过来，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是否真的在通过他的祖父策划些什么。
但是现在他的胸腔里仅仅充斥着怒火，他将刀口毫不犹豫地挥向杰森，却被他一把捉住用枪托重重地敲了一下后脖子。
“如果我是你，不会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攻击这样一个有防备的对手”杰森喃喃自语地说，刚好想起这些也是塔利亚曾经指派给他的那些老师教会他的知识。
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眼前这个男孩应该比他学得更彻底，更深入才对。
然而他却在这里倒下了。杰森叹了一口气，他蹲下查看了一下达米安，身上有九处伤口，然而只有最后的那一下才出于自己的手，杰森姑且把这算作是上一回这个小鬼毁了他的公寓还对他挥舞撬棍的报偿吧。但是眼下的情形只能说明一件事，杰森定定地想，跟着蝙蝠侠，你也变得软弱了。
就像德雷克，就像格雷森。就像一切一切所有事情。
因此他把昏厥中的达米安扶了起来，并且把他的两柄剑也挎到了身上。
“我得把你送回去，小子”杰森对空气说着，他想，一切软弱的事情大概都应该老老实实在羁绊里呆着，而他不一样，他想揍达米安，不过只是想在这个不可一世的臭小鬼身上出一口气，但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把他送回去的。不是送回布鲁斯的手上，不，他可不想见到他。那么就交给迪克吧，迪克也许没什么本事能够教好他——如果他还和以前一样烦人的话，但他是个好保姆，这一点杰森很确定。

（3）
黑夜同样是永远无法摆脱的东西
*
杰森预料到了达米安的激烈反应，他只是低估了小朋友的闹心程度。
早知道就应该带上一针管的镇静剂，他想，说不准一管的计量对他来说都不会起作用，还是直接把他再敲晕一次比较好。
罗伊刚刚就尝试过——他试图靠近被绑住双手的达米安，结果被他咬了一口还差点被踢中小鸡鸡。
“所以我都叫你离那儿远一点了”靠着舱门转着手枪的杰森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而罗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真是想念迪克还在当罗宾的时候。
对此杰森嗤之以鼻。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小子？”他还顺带问候了达米安一句，
“‘第一任罗宾有什么了不起’，对吧？”
“如果我现在解开了绳索，下一秒就让你下巴开花”达米安语带威胁地看着杰森说，眼睛里闪着锋利的光线。
“你当然可以”杰森回答他说，“而我会再把你敲晕过去一次。不过你没这个机会了，再过半个小时我就会把你从这上面扔下去，包得像一份圣诞礼物，挞哒~然后直接投送到布鲁德海文”
达米安的嘴唇突然抿了一下，杰森知道自己的挑衅起了作用，他的动作很快，就像他当年回到高谭的时候一样，既然他可以花上足足三个小时在蝙蝠侠的车上安装炸弹，那么他当然知道应该挑哪个时机去接近炸毛状态的达米安。等到对方有所反应时，杰森已经成功锁住了他所有用来攻击的关节，达米安的面颊因为咬牙的动作而紧紧绷着，而杰森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掐着他的肩关节得意洋洋地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靠近达米安的耳边说，
“我明白在这种状态下见到迪克是件多麻烦的事情——赌五十块他一点都没变”
杰森紧紧扣住达米安的手臂，然后突然学着迪克的腔调（或者是他所认为的迪克会有的腔调）说了一句，
“噢，布鲁斯，他还只是个孩子”
最后他下结论说，“不做罗宾之后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永远地摆脱了格雷森的唠叨”
他低头看了达米安一眼，而对方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发动攻击的点，于是他听见了达米安轻蔑地回应，“你只是这么说罢了，记得吗，是德雷克取代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不做罗宾”
这句话刺痛了杰森，他甚至感到些许的惊讶自己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反应，尽管他并没有太多地表现出来。
“也许吧，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格雷森不可能说服得了我，永远也不可能。你知道吗，他总想把你教育成一个坦然面对自己七情六欲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根本就和蝙蝠侠精神背道而驰，所以他注定也接不了布鲁斯的班——”
“真滑稽，这么说的话你认为自己就可以吗？”达米安咄咄逼人地打断了杰森的话，这让杰森变得有些烦躁，他甩下了难得的好心情，同时语气尖酸地回答他说，
“知道什么才是最可悲的吗？最可悲的就是即便格雷森是个不适合成为蝙蝠侠的人，布鲁斯还是更信任他，相较于你而言。”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面有好几块肌肉都因为这句话而急速地紧绷了起来，但是他却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谓地攻击，他换了一个方向，
“不管怎么样”杰森说，“如果你想好好教导一个孩子，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教给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必须面对的责任，把所有的重量一股脑砸到他的脑门上，而不是害怕他因此受伤。高谭根本不需要一个‘行为能够符合年纪’的罗宾，就是因为格雷森自己做了太久的乖孩子，他才搞不明白这一点。”
达米安必须承认，这一次，杰森·欠揍·陶德的话里真的有那么几句和他的想法碰撞到了一起，但是那也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丝毫不减达米安觉得应该把他的脑袋摁进石灰墙壁的必要性。他在杰森把他整个提起来并且给他捆上一个降落伞包的时候说了一句“现在装得像个专家了？好像你已经不记得你自己才是蝙蝠侠最大的失败了——他根本就不想承认你”
“曾经是”出乎意料的是，杰森只是把手按在了达米安的头顶上，而丝毫没有暴怒的趋势，后面的那半句话他没有说。尽管他真的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其实和布鲁斯对他的教养丝毫没有关系，事实上，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受到过什么教养，相比较其他所有人而言，他呆在布鲁斯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关于他的所有认知其实都不是形成于教养而形成于他个人的经历。所以大多数时候，你对事情的看法其实只关乎唯一拥有的那个选择——大多数时候杰森觉得自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只有命运是他真正的老师，尽管杰森完全没有信仰可言，不过这也让他坚信了一点，那就是他不可能被他人轻易地改变，至少，在对方从没有像他这样经历过某种绝境的时候，他简直怀疑这世上还存在经历与他相似的人。
他最后说了一句“高谭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小子”，并且假装自己没有尝到从舌尖上传来的苦涩。
“现在，回去找妈妈吧——”
“你不能把我交给格雷森！”
就在杰森正要打开舱门把达米安扔下去的时候他听见了小朋友激烈地反驳，
“为什么不呢？”从舱门外吹来的夜风吹乱了杰森的额发，他笑着这样说，
“因为格雷森根本留不住我，你很清楚这一点！”
“反正他最终也会把你交给布鲁斯”
“但在那之前我就会溜掉，迪克犯傻的时候根本抓不住我，我还会留下一些证据，向他显示我是被你带走的”
“滑稽，格雷森凭什么会相信我没事做会来绑架你”
“但是他还是会找过来的，他会找到你，然后——”
“别给我招麻烦小子！”
杰森忽然不耐烦地说，他瞪着达米安，细细地眯起了眼睛，“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摆脱他，摆脱高谭这个烂地方吗”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现在把我放下去的后果”
杰森死死盯住达米安的脸，当然了，还有一种更糟糕的可能性，达米安只是没有说罢了，那就是也许布鲁斯会亲自找上门来，而只要想到这类事情，杰森就觉得自己从脊椎底开始竖鸡皮疙瘩。
“你拖延不了多久的臭小鬼”杰森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一把重重关上了舱门，
“我会给格雷森发一封信，让他自己过来接你回去，然后永远地，永远地让所有高谭的烂摊子都离我远远的！”
然后达米安就被重新又扔回了他的座位上。
十五分钟以后，罗伊过来找到了杰森，手里捏着信纸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说，
“并不是我多嘴，Jaybird，只是……在我看来你这封信的语气基本就已经等同于绑票信了，比如‘如果四十八个小时之内你还不过来把这烦人的小鬼领回家去，那我敢保证他就再也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这句……”
“闭嘴！”杰森怒气冲冲朝他嚷嚷了一句，然后一把夺过了罗伊手上的信纸。该死，这见鬼的大麻烦，他这样想道。静静地思考了大概五秒钟，然后终于又拿了一张新纸，坐下来重新打起了草稿。

（4）
但你无须惧怕黑夜，因为它无所不在，就像空气
*
如果不是因为星火的暂时脱队导致了现在杰森的身边只有罗伊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队友的话，他发誓他要铲平眼前这整座山上的塞尔维亚军队。
这原本是他和罗伊的一个任务，就在三个月前，他们还帮助这里的政府从一支科索沃的武装势力手上抢下了一大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且因此成功保护了一个可能会被这支武装整个毁掉的村子。
但现在，这儿的政府非但没有对他们感恩戴德，甚至将他们的小队视作威胁。如果星火还在的话，他们呆在飞机里就能烧干净他们的装甲车。可眼前，由于这场任务在收尾的时候突然急转直下，导致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受到当地军队的攻击，杰森只好带着达米安在中途就跳下了飞机。而罗伊则开着那架直冒烟的机器落到了山的那一边。
杰森丝毫不担心罗伊的安危，他知道罗伊自己能应付的，况且他也会和星火取得联系的。麻烦的是他自己，因为他的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个达米安。
说到这个，杰森简直感到不可思议。因为眼前这个臭小子居然在他们从飞机上紧急逃难下来，而且还被武装军队团团围住的时候挣脱了绳索试图偷袭自己！杰森差点就没忍住再一次把他敲昏过去并且永远地把他扔在这儿。
但是眼下他还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达米安，而达米安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加入的确拉快了这一场突围战的进度，杰森并不想否认这一点。但是他也忽略了达米安的实际情况，他太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达米安的身上还带着之前留下的九处伤口。于是他只好捞起这个动作已经明显滞缓下来的男孩跳上了一台轰隆轰隆直响的武装车。
从山上俯冲下来的时候，炸弹爆炸的碎屑毁掉了杰森最喜欢的一件皮夹克，然后才用余波将他们送上了路，让他们从隧道中直穿过来，躲进了塞尔维亚的一座东部城市。
可就算是到了大街上，武装警察还是随处可见。杰森扯着达米安的衣领子，沿着阴影把他拖进了一处墙根里，
“现在”他压低声音恼火地说，“给我放老实点！”
“藏在市区是个错误”达米安说，“城市很便于封锁，一旦他们展开地毯式搜查你很难藏得住，这种情况下就应该——我原本还以为你至少作为罗宾，还接受过一些战略方面的训练”
“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小鬼”杰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眼下我们需要一个休整的地方，除非——你想带着这一身的伤睡在荒郊野外”
“风险太大”达米安小声说，
杰森冷笑了一声，“格雷森的教条”，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遭到了来自达米安的激烈否认，而这时他已经重新填充好了他的枪膛，
“听着，这是我的任务，我的事，要怎么做就该听我的”
这一次，达米安跟上了杰森的脚步。
等他们到达杰森指定的那间酒店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当地的黑帮封锁了酒店的一整层楼进行毒品交易，这都要感谢罗伊提供的没什么价值的情报，现在它们有用了。因为黑帮绝对不会跑去报警，而还有什么地方会比这儿更不易受到打搅呢？
就在酒店的前台小姐对杰森解释过没有多余的房间提供给他们入住之后，他就带着达米安径直上了电梯。对付一个贩毒的本地帮派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杰森还是没有解决掉他们每一个人——其中的几个，达米安眼看着他们越过窗户外的天台跑掉了，虽然数量并不多。
“你不准备把所有活都干完吗？”
“追他们吗？太费事了，我们原本的目的又不是干这个”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们都杀掉呢”
达米安将自己的双刀收进刀鞘，他所处的房间里留下了一些尸体和喷溅的血迹——基本上都是杰森解决的，他没有杀人，却也没有阻止杰森这么干。他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自己上一次因为杀人的欲望而感觉痛苦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他不得不说，在刚才的那一场骚动中，他想到的并不是蝙蝠侠的那张脸，而是布鲁斯的——他以为是蝙蝠侠精神正在束缚着自己的行为，而实际上，不，达米安想，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千钧重。在离开刺客联盟之前，蝙蝠侠精神对他来说大概只是坨狗屎，是布鲁斯将它们严密地灌输进了他的脑子，他经历过痛苦的挣扎，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个认知——只因为那是他的父亲。
“杀人是为了解决问题，我又不是有这种爱好”
杰森的话唤回了达米安的神智，他将枪收进枪托，对他说，
“只需要等待一个晚上，等罗伊找到救援我们就能走了”
“但他们还会回来，并且会组织好足够的力量来对付你”
“至少一晚上不够，明早他们才会到”杰森说，“而那时候就会有场好战斗等着了”
他看了达米安一眼，“你的体质接受过刺客联盟和蝙蝠洞的双重训练，我想一晚上足够恢复了”
他说对了。
达米安乖乖找了张床躺下，只是为了回复自己的组织和精力。但他并没有忘记要在半夜里睁开一次眼睛寻找偷袭杰森的机会。然后他发现杰森一直没有睡，他抱着他那个让达米安嫌弃的机车头盔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仅有的月光透过那片玻璃照射进来，达米安发现他已经把那些恼人的尸体全部清理出去了，杰森很安静，在那一瞬间，达米安在他的身上突然发现了某种秩序井然的东西，就和他那讨人厌的个性一样固执、碍眼。

（5）
如果想切实感知夜晚的幽暗，那就融入其中吧
*
罗伊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个战场。
“星火呢，联系上了吗？”杰森直截了当地问他，
“正在山上呢，下来的时候她被那些炮弹车彻底搞火了，你知道的，她讨厌那些东西，现在——”
“我明白了”杰森打断了他，“让她多烧会吧，你总搞到飞机了吧”
罗伊点点头，一颗杰森刚扔出去的爆破弹在他身后的沙发后边炸开，飞散的碎屑全沾上了他的头发。他叹了口气，趁着这个间隙从掩体后面站起来射了好几箭，正好看见杰森跑到正上蹿下跳的达米安身边给了那些敌人好几下子。
“该走了！”杰森对达米安喊道，正缝上达米安把自己的鞋底从前一个人的鼻梁上挪下来。
“回家去玩战斗游戏吧，小鬼”
“你最好也收拾赶紧做好被我痛扁一顿的准备！”被叫小鬼的那个家伙接连敲碎了好几个人的肩胛骨，然后才回过头来挑衅。
罗伊板着脸只顾着往战场里放箭，一边思索着如果现在他对杰森说出“你们两个！都别玩了！该走了，至少我还想回家抱妹子！”这种话，会不会真的被他用枪和匕首削成秃子。
他记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像这样和杰森一起经历酣畅淋漓的战斗了，只是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让一个罗宾也参与了其中。而这也让罗伊真切地体会到不同的罗宾之间行事风格的不同来。从那个乱糟糟的市区跑出来的时候罗伊都还在想，如果在这儿的是迪克的话，他至少会在保有相当程度的幽默感的同时记得通知蝙蝠侠，而如果是德雷克——虽然他说不上了解他——罗伊肯定他也会比现在这个罗宾谨慎得多。
虽然幽默和谨慎并不属于罗伊的考量范围。
但是达米安太享受战斗了。这才是他和杰森还有自己最大的不同之处。尽管罗伊严重怀疑一边砰砰砰开枪一边和达米安斗嘴不停的杰森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见鬼，罗伊！”
当他们到达飞机仓库的时候，杰森的怒吼响彻了整块空旷的场地。
“没有别的办法”罗伊收起弓箭朝他耸耸肩，“星火不来帮我的忙我就只能搞到这个”
“这破烂燃油发动机根本撑不到我们离开巴尔干半岛！”杰森暴躁地说，而达米安则背着他的双刀在这个军用仓库里转悠了起来。
“你该好好反省了罗伊”杰森严厉地说，“你们睡过！要怪就怪自己魅力不足！”
“嘿，这不公平！”罗伊立即抗议说，“你也和她——我是说！你们也有过一段不是吗！”
“告诉过你塔马兰星人的记忆根本维持不了那么长时间，况且他和格雷——”杰森说到这里，突然就住了嘴，他不想继续和罗伊探讨这个麻烦又让他很不舒服的话题，尤其是在达米安的面前。
“总之你是个蠢货……”杰森最后小声来了这么一句，换来了罗伊挨过来看他抡起扳手，
“要做什么？”他问，
“一个小型的ATR反应器”杰森没好气地回答，“如果在此之前你没挡住他们进这个门里来的话，你就自己跳海去吧”
“就知道你有办法的，伙计”罗伊愉快地说，嗖的一声从箭筒里抽出了两支箭。
“闭嘴”杰森回敬了他一句，但同时，又有些自豪地像个少年一样提高了尾音说，
“和你可不一样，我上学的时候学习相当拔尖，哈珀”

“噢——”
他刚说完，头顶就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呼气声，杰森恼怒地抬头去看那个正叉腰看着他的达米安，
“我警告你臭小鬼”杰森用多余的一只手朝他轮了轮扳手，剩下的意思不言自明
“不，不不”达米安用轻蔑的语调说道，“只是刚好想起了一件事情——事实上格雷森一直不知道我黑进过他的数据库”
那又怎么样？杰森一边将燃烧室和催化剂衔接到一起，一边不屑地挑了挑眉毛。
“我看过他的日记，包括最早的那一些”达米安得意地说，
“我一直不知道其中的某一些段落他到底在意指些什么——”男孩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今天他又拿回来五个A，不知道布鲁斯怎么想，但是我觉得这男孩可真棒！’啊，还有‘尽管他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太耐烦听我把话说完，这老让我感觉挺挫败的’‘不过还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嘛！’老天爷！我可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达米安假装出一副受不了了的样子，最后才将赤裸裸嘲笑的表情顶在脸上，叫了一声“小翅膀~”

杰森发誓，达米安·韦恩从此以后就算上了他的黑名单了。
他铁青着一张脸，连罗伊都看到他的拳头在轻轻地抖动，自从从回春泉中恢复意识回到这个世界，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生气。
“Shit！”杰森吼了一句，然后就扔下扳手朝达米安扑了过去，但是男孩敏捷地躲过了第一下攻击，并且轻盈地跳到了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
“我一定要——”杰森朝他嚷嚷着，然后在看清楚拿一桌子从刚刚开始就被达米安排列好的瓶瓶罐罐之后猛地刹住了脚步，
“哈珀！噢，见鬼哈珀！”他叫道，“别过来！这小子在做硝化甘油推进器！”
“对，看来你终于明白了呢桶脑袋”达米安蹲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膝盖看着气得七窍生烟的杰森，“过来搭把手”
“现在！立刻！给我滚下来！”杰森对他命令道，“从那上面滚下来！你想让整个仓库都炸飞吗！”
“放心吧，甘油还在滴管里没有递进去呢，优等生”
“你想在一屋子的火药堆里干这个吗！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小鬼！”
“一屋子的火药堆不是正好吗？这样推进力就足够了，还能顺带炸了这里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追上来呢”
杰森阴沉着脸看着他。而达米安则一脸轻松地在桌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用手掰一块放在塑料袋里的东西，而罗伊终于认出来那是他放在背包里的一块压缩干粮。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杰森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要用这些东西做二十个雷管炸弹吗？没做出来之前你就去见上帝了”
而达米安笑了，
“用小翅膀的期末成绩打赌，我能搞得定”
而后罗伊就眯上了一只眼睛，听见杰森一声中气十足的“操！”
*
“你他妈的你才多大布鲁斯就教你干这个！”
上了飞机之后杰森在终于忍无可忍地朝达米安发起了脾气。起飞之前，最后的一阵爆炸，差点带着螺旋气流就把他们自己也给掀下来，如果罗伊再晚发动那么几秒钟的话，杰森真的不确定现在他们会落到什么地方。但最可气的是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居然还一脸居功的表情，抱着手臂靠着舱门，绝对是完全意义上的欠揍。
杰森简直想把他揍得格雷森都认不出来他。

“和他没关系”达米安有些不快地说，“这些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虽然妈妈只派人来教过我这些化学知识，但活学活用是我自己的本事”
“塔利亚简直疯了”杰森头痛欲裂地说，这句话换到了达米安更臭的一张脸。他看出来达米安想和他动手较量，但是杰森只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地疲惫。他转过身去，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理会背后锋利的眼神，这一点甚至让担忧地回头观望的罗伊都感到意外。

直到走到机舱的角落，杰森才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而达米安依然固我，盛气凌人地靠着舱门，杰森没有再去看他，他扶着自己的额头，不着痕迹地长呼了一口气。
他该承认吗？或者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刚才真的很紧张。如果说，他是说如果，如果达米安真的在他的手上出了什么事，光是应付格雷森悲愤的怒火，他可能都要用掉自己的下半辈子。况且他很明白这还不是真正的原因。他比谁都明白死亡的滋味，杰森知道自己不会让一个罗宾在自己的身边死掉，无论那个罗宾是不是自高自大又欠揍讨人厌，而他还是布鲁斯的儿子，没错，布鲁斯真正的儿子，这一点上，达米安也许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杰森不想说自己羡慕什么，他根本不往上想这些问题，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太久地忽视这些东西了。挖出来对他没什么好处，他自己清楚得很，他总不是只能选择活下去？因为他已经被迫从死人堆里爬起来过一次了，你还能想到什么比这更不合时宜又无法改变的事情吗？

（6）
然后你会发现——黑夜就只是黑夜而已
*
终于有人来接他了，而杰森一开始还以为那是迪克。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开始有些纳闷是不是夜翼在来这儿的路上被什么麻烦事给拖住了，不然他不会到得这么慢，平白无故让他多忍受这个小鬼的折磨好几个小时。他原本的计划，是踹着达米安的屁股把他扔给迪克，然后丢下几句幸灾乐祸的风凉话，接着再去干他自己的。一切如常，一切依旧。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子一僵，发现从火光外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是蝙蝠侠本人。

他们就停靠在一个很好找的海港城市。杰森在看到蝙蝠侠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很不意外地想象到了布鲁斯固执地让夜翼闪到一边去自己亲自过来将这烦人的小鬼带回家去的情节。
“别对他太严厉了布鲁斯，达米安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杰森敢打赌布鲁斯绝对不会听进去格雷森的这些狗屎。因此他现在才会什么都没有说地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把从飞机上搬补给品下来的罗伊给吓得不轻。

杰森也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太习惯这样的场景了，即便是那种蝙蝠侠式的，能仅仅凭借一言不发的凝视就把你烧穿的眼神，也只是让他撇着嘴角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而已。
没有任何的招呼或者问候，现场只有火在炉子里发出的噼啪声。
杰森站了起来，他累了，根本不想解释什么，他不想和蝙蝠侠战斗，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是让他惊讶的一点是，蝙蝠侠并没有对他出拳。他没有攻击，也没有任何一句询问的话。
不管怎么说，省了一个大麻烦。杰森在心里这样默念道，绕到了同样坐着的达米安身后，抬起腿来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后背，用下巴指挥他赶紧滚回老爸的身边去。
达米安过去了，他沉默地走出火光的包围，走得离蝙蝠侠越来越近，杰森简直感觉到那一块火光外的世界比黑暗还要岑寂。
“带他回家去吧布鲁斯，别再放他出来烦人了”
他本来预备这样说，但是忽然之间又觉得不想那样做。最后他眼看着达米安跟在蝙蝠侠的身后上了飞行器，一直到罗伊走在他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着，杰森还是感觉到心里始终有那么一块像海面一样的地方，被埋进去一颗搅动的陨石。

“还好吧？”罗伊问他，“我是说，这有没有，有没有影响到你——在某些不好的方面？”
“不，哈珀，并没有”杰森回答他说，“今晚上前我本来都还很不确定见到他会有什么反应，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我并不在意他怎么看我，我其实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我只是已经可以随他去了。”
但是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杰森心想，是他对待达米安的那种方式，那是杰森从来没有见过的，并不是一个蝙蝠侠会对待罗宾的方式，甚至不是一个父亲会对待孩子的方式。布鲁斯以为他不说就没什么事，但基本上只要他动动手指身边的人就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早就知道他处理这种事上一向有问题，杰森再了解不过了。但这一次，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能感觉到”他突然又开口说，“这一次，他选了一个他并不想要让他成为罗宾的人选。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估计只有布鲁斯本人还看不出来了。但是达米安知道，格雷森也是，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停地念叨那个男孩了。这个男孩本来永远不应该被选择成为罗宾的，但是他又没得选择。”
“于是那会怎么样？”罗伊问道，
“会怎么样？”杰森低声说，“总之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
*
达米安坐着，沉默如同挤压过的墙壁。
也许已经是第一万次了，他这样想着，如果在父亲的身边所能体验的永远都是这样苍白的东西的话，那么他一辈子也不会成为让他满意的罗宾。
“不想谈谈陶德的事情么？”他问，“你从来没和我谈过”
“不想”蝙蝠侠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
“为什么？”达米安忽然感觉到一阵委屈，“他从前也曾是个罗宾，而你曾经爱过他，对吧？”
“是的，但是那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就因为他杀人”达米安皱着眉低下头去狠狠叩住了自己的指节，“所以你会这样。那么我呢，我也杀过人，你也是这样想我的吗？”

飞行器在高空飞翔的时候，达米安一直在期待一个答案。尽管在这之前，格雷森已经给过他很多种各色各样的答案了，
“你是个很好的罗宾，达米安”，或者是“放轻松点，我打赌布鲁斯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他挺骄傲”之类的。
但是现在没有多嘴多舌的格雷森在身边了，而蝙蝠侠在长久的沉默过后，给了他最糟糕的回答。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7）
黑夜也并不漫长——如果你不是在等待黎明的话
*
杰森记不清楚自己再见到达米安那张脸是多久以后的事了，一个月？或许一个半月？总之从他的感觉上他们是有一阵没见了，以至于他差点都忘了这个韦恩家的小鬼实际上有多欠揍。
更不要提他这时候正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而达米安还站在他的鼻子前面，好整以暇地看着杰森盖满了一头一脸的石灰和木块。他们的身后是杰森原本的家，是他在高谭设置的其中一个安全局所，它刚刚爆炸了。

“不是我装的炸弹”达米安就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那是炸弹”杰森咬着他的后槽牙，如果不是刚才他从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被最后一阵冲击波给撞上了后背，他一定早就跳起来揪住达米安的头发就往膝盖上撞了。
“算了……”他咳嗽了两声，“臭小鬼”
“你准备在那里装残废装到什么时候”达米安有些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毛，然后看着杰森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问，
“这有什么难的，你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安全据点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很容易找”达米安说，
“好吧，那我就换个说法”杰森忍住想要拔匕首的冲动拍了拍裤子，“你他妈的找到我这儿来又是要做什么，小少爷”
达米安对他最后的那个称呼表示厌恶，皱起了眉毛，
“我好几天以前就来过了”他说，
“本来是想看看像你这样的垃圾都会选择什么样的地方——”
结果果不其然就是像这种乱七八糟的贫民窟，达米安想
“然后我就发现有人——也许是你认识的人？潜入进去给你设了埋伏”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杰森额角抽筋地看着达米安，“然后你他妈的还就站在这儿看我被炸飞出来吗？！”
“只是想看看你会怎样应付，好歹你也算个前任罗宾好么，我总要找个机会测试一下你的实力才能判断你有没有被我打倒的价值啊”
“吃屎去吧”杰森没好气地说，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两把枪和身上的武器弹夹，在确认了没有更多损失以后用一只手扶住脑门发出了一声怪模怪样的叹气声。
“你撞坏脑子了么？还是说声带出了问题？”达米安仰头看着他问，
“闭嘴小鬼，不然我就让你再也说不出一句嘴欠的话来”
“这也是考查的一部分，现在我大概知道了，你的身体素质还算凑合”
达米安嘴角噙着一抹嘲弄说道，但是杰森依旧捂着脑门没有理会他，这让他感觉到有些扫兴，
“你到底在鬼叫什么！”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杰森的呻吟，音量也比刚才增加了一些。
“就因为刚才那地方被炸掉了！现在我又不得不换一个安全住所了！噢！见鬼！我最烦这个！”
“你还有其他的安全住所？”达米安突然来了兴致地问道，
“当然，虽然我不常回来，但是谨慎起见你知道的，每个住所都是用不同的假身份去登记的。但我讨厌换身份！老天，我一定会被那些姑娘们给烦死的……”
“你在说什么？”达米安皱眉问他。不过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就知道了答案。
他们现在是在高谭市另一面的一家国际酒店里了，杰森并没有一定要赶他走，不过也没有理他，于是达米安正好坚持了自己一切自便的风格双手插兜地跟在他的后边。不过达米安也觉得自己应该要把脸扭向另一边，这样他就不必去看正站在柜台前被登记小姐笑嘻嘻奉承的杰·威尔顿先生了。真见鬼，刚刚杰森说他要为了换住处而换一个身份的时候可没有提过他在这儿会是个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看他那副德性！达米安打赌那套昂贵优雅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虽然杰森刮了胡子梳好了头发，但他的身上才没有阿尔弗雷德说过的那种应该与身份相匹配的儒雅稳重呢！见他的鬼去吧，看他那眯眼笑的傻样！
达米安咳嗽了一声，看见杰森终于从柜台那儿领到了房卡。
“酒店式公寓”他走到达米安的身边嘟哝了一声，“希望别再碰见崔西，老天保佑她还呆在德国没有飞回来”
“傻透了”达米安跟着杰森走进了电梯，等到门终于关上的时候，他才在没有别人在的电梯里问了他一句，“原来你不缺钱用吗”
“注意你的措辞”杰森纠正他说，“事实上我相当富有，虽然不见得有韦恩家那么有钱，不过——姑娘们哈我哈得要死，你应该明白的”
好吧，真够没意思的。
达米安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问，“这些钱都是哪来的？”
“这个嘛——挺复杂的”杰森含糊的回答了一句，他不是很愿意和达米安探讨这种问题，这其中的一部分当然是他从高谭的毒品生意里抽出来的，虽然他从来就没有算过细账，当然还有另一部分，是塔利亚给他的，虽然现在他和布鲁斯已经彻底闹翻了，不过他还是惊奇的发现塔利亚给他的那些海外账户并没有因此而注销或者冻结。
钱对杰森来说从来就不是个问题，反正他不是用来赞助自己的武器开发和罗伊的箭，就是被那家伙死缠烂打地拉去请他喝酒。
好在达米安并没有追问，电梯传来一声清响，杰森拉开门，一道夕阳温暖的余晖从巨大明亮的落地窗外一路投射到达米安的脸上，他眯了眯眼睛，然后就听见杰森那个白痴透了的声音，
“欢迎来到我的私人公寓”他回头促狭地看了达米安一眼，然后才收起那副花花公子的表情对他说，“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了，说老实话吧，你有几天没有回家了”
达米安的眼皮弹了一下，但他没有乖乖回答，
“你这小鬼逃家逃成习惯了吧”杰森不耐烦地找了张沙发坐下，然后他翘着脚，继续看着达米安，“否则的话，我可不记得阿尔弗雷德会有放着你穿的衣服三天都不洗的习惯”
达米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蹭上了一层石灰的口袋，然后仿佛杰森根本不存在一样地越过了他，径直走进了厨房。
“喂！臭小子你听见没有！”杰森站了起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他并没有一路跟着达米安走进去，直到达米安拿着一个鸡肉三明治和一杯牛奶返回了客厅，而杰森还算耐心地看着他吃完，才重新把脚重重地踩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我不觉得阿尔弗雷德会放任你这么干，他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他不知道我在这儿”达米安头也没抬的说，“格雷森也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捏碎了手上吃剩的包装纸，“蝙蝠侠不愿意带我一起巡逻，起先他总是找一些借口——我当然知道那些都是谎话，但是后来我看出来他是真的不准备让我参加战斗了，所以我就趁他不在的时候，离开，跑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杰森问，
“就是上次回来之后没多久”
迎接这段对话的是一阵沉默。杰森在思索，他在考虑这件事的麻烦程度到底会到达一个多操蛋和破坏他好心情的地步。然后他终于还是收起了原本准备好的风凉话，对它下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这样做是不对的”
“你有什么资格”达米安忽然抬起头来，“凭什么来评价我怎么做，你自己才是最糟糕的那个罗宾”
“但是我知道应该怎样做，知道得很清楚”杰森回答，他迎上了达米安的眼光，并没有丝毫的逃避，相反的，他却在这个男孩的眼睛里看见了闪烁。
“罗宾的职责是保护蝙蝠侠”他继续说，“而你擅离了职守，导致蝙蝠侠的身边没有人能够帮他留意暗中的动静，你让他陷入危险的境界，而他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担心你而在战斗中分心——”
“不，他不会的”达米安插嘴说，
“不，他会的，蠢货。因为你是他的儿子。”
杰森的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却没想到会收到激烈的对话效果，
“因为我是他的儿子！”达米安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但是使用的是另一种激动得多的腔调，杰森听得出来，一股无名但汹涌的怒火正在其中滚动着，并且在空气中扩散了开来，
“那就是唯一的原因！永远都只能是因为这个！”

杰森并没有立刻就回应达米安，他花了大约五分钟，去压抑那股把他按到沙发上揍到不会说话的冲动。然后他才对着达米安耸了耸肩。
“好吧，这方面我或许运气比你好一点吧，毕竟我再也不用面对布鲁斯那种不近人情的脾气了，但是——”达米安听见杰森有点不受控制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你有个父亲”
而我没有。
杰森有些惊讶于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他从达米安的身边转了开去，假装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拉开冰箱，拿出了一瓶伏特加。
他曾经听迪克提起过，关于达米安当上罗宾之后发生的事情，当达米安被歹徒劫持而布鲁斯拼命赶往救援的时候，他曾经在狂怒中向对方说出过类似“如果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发誓我会要了你的命”这样的句子。当然他不是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杰森明白这一点。但同时他也没有忘记他曾经多么不容易，也没有逼迫布鲁斯做出过类似的事情。
他过去从未有过，但这一次，是为了你。杰森嘴里含着酒精这样想。
迪克那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那都是因为他无法忍受再一次的失去，你知道，在他失去了你之后，他不可能承受多一次打击了”？
也许吧。反正杰森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那接受这种说法。
他只是感到一阵妒意，虽然短暂。他嫉妒，愤懑不平，他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他希望他才是那唯一一个，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的，蝙蝠侠所信任的男孩。
知道吗，他们是对的。他的确很自私，没得救了，因此他也没资格继续再呆在这个家庭里。甚至是这座城市。

“别的不管了”他转过了身，“你最多只能留一夜”杰森下了最后通牒。
达米安不屑一顾地笑了，他并不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的，但是杰森的态度让他忽然有话要说，
“看上去你好像真的有在关心这件事”
“闭嘴，小混球”
“就和格雷森，还有德雷克一样”他说，“每一次，我在他们面前说起什么关于蝙蝠侠不好的话，他们就能立刻变成一张严肃脸，哈，英雄崇拜——真可悲”他装出一副极尽嘲讽之能事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引发杰森的情绪失控，
“你知道吗，如果你还想继续在我的地盘上呆着，现在就给我滚去洗澡，你臭死了”
杰森如是说道，然后趁他还没反抗，就一把把他从沙发里揪了起来直接扔进了注满水的浴缸。

最后杰森自己也跳了进来。
达米安简直感到有些惊讶，那就是杰森的浴缸居然会大到容纳下他们两个人之后还会剩下足够他在里面翻个跟头的余裕。
奢侈，当他坐在水里把身上的湿衣服全脱下来扔到外面时，这个词汇划过他的脑子。
“你居然会懂得享受生活”
“我居然会懂得享受生活？”杰森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同时坐在浴缸的边缘点了一支烟，
“噢小鬼头，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满世界的到处乱转，干最没人愿意干的累活的话——而且我还杀犯人，总有些‘正义人士’追着我的屁股跑，如果你也和我一样的话，就会知道一个人没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懂得享受生活了”
达米安不置可否。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些只顾着专注于杰森浴缸里的泡沫了。他自己一个人在边上抽烟，而放着达米安一个人泡在里边任由温热馨香的水拍打着他的身体，这的确很大程度缓解了达米安这几天以来的疲倦，以至于让他的脸开始变得有些发红。
一定是新陈代谢加快的缘故，他想，这样更容易让肌肉感觉无力。而他抬起头，看见杰森一脸若无其事地样子坐在那里吞云吐雾，浑身上下就盖了一块湿浴巾，达米安能看见他身上新的旧的隐约的伤口，也能推断出那副身子所拥有的受过严格训练后被赋予的格斗技巧。然而他只是看着，感觉到此刻杰森·陶德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坐在那里。
于是他试着转移了一下话题，
“那哈珀现在在哪？”他问，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在太平洋的哪个小岛上和年青的当地美女厮混吧”
“那你呢？你的计划是什么？”
“没什么计划”杰森心不在焉地说，“回一趟高谭，参加完犯罪巷的商界募捐，我就离开”
他把烟头掐灭在瓷砖上，片刻之后，他突然语气极其不快地吼了一声，
“干吗这么看着我！我是在那儿长大的！”
达米安这才鄙视似的收回了目光，
“然后你就走了？”
“然后我就走了”
“不想见见什么人吗？”
杰森顿了一下，他知道达米安说的是谁，但他还是假装轻快地把这个话题绕了过去
“我还是算了”他说，“我想我这次还是对格雷森的唠叨说不好了，已经忍受这个忍受得够久了”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才跟着说了一句，
“是啊，我也不想见”

那一次，直到看着达米安走出去，杰森还是有一种“他出什么问题了”的感觉。
他知道蝙蝠侠的罗宾多少都是要面临这样一些问题的，因为蝙蝠侠永远都是他们生活的中心，他不是导师、也不是父亲，他比那崇高得多，而肯定对他们来说通常意味着一切。
但是达米安不同，没了蝙蝠侠，他自己一个人还是搞得定所有事情。杰森打赌就算他这么走了，还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造高谭和周边地区闲晃上好几天，不像个罗宾，只像个走失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

两个月后，刚回到蝙蝠洞的达米安手里拿着今天才刚收到的一张明信片。是杰森寄来的，相当粗野、没品位，还带着一股花生米混合啤酒花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在哪个廉价小酒馆的吧台上随便写的。
刚好那天夜翼也在，于是达米安就把明信片上自己没看懂的那最后一句话拿给了迪克。
迪克笑嘻嘻地接了过来，然后脸色发青的念出了“嗨，小鬼。这儿是全土耳其最好的地方了，中东的巴黎夜、温柔乡，如果你也在这儿，一定保证你的小裤裆硬邦邦一整晚上”这行字。
然后达米安就再也没能拿回自己的那张明信片，因为迪克拒绝归还给他。
不过他还是只凭借最初的那一遍阅读就记住了寄信地址。那之后，他又额外花了一个晚上去弄清楚杰森那个脏兮兮的隐喻。这才决定好给他回寄些什么。

当然了，达米安最后寄过去的是一根情趣用品店搞来的假阴茎，还附上了一张字条写着“好好享受吧，小翅膀”。
然后他想象着杰森在哪个未名小岛上拆开包裹之后的表情，突然就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