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猎奇梗注意！注意！

因为不确定有没有人想看后续而打了END，总之也是能END的。大家随意...... 请原谅我写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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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第一次温柔地触碰空松，是在那个初秋。他将温热的脸颊慢慢凑近，贴在了对方柔软的小腹上，他停靠在那儿，能感觉到空松的每一次呼吸，能感觉到他的生命，通过那方赤裸的肌肤，与自己的紧紧相连。

 

医生一开始打来那个电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寻常的社区体检。去拿检验报告的也只有妈妈和空松两个人。

“首先要恭喜你啊松野太太，您家的六个孩子身体一律都非常健康。”大夫先是开门见山地如是说道，紧接着，他厚重的眼镜片背后反射出几道异样的光线。而那时，在门诊室外等候着与松代一起回家的空松正百无聊赖地发着愣。

“所以您不用担心，今天让您带令郎来复查，并非是疾病的原因。只是这边有些检查结果，我们必须给您看看。”

那是一张怪模怪样的X光片。虽然事后空松本人也仔仔细细看过那张片子，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当中所映照出来的是自己的身体。对此，医生给予的说法非常诚恳。

“您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

对，那是当然的。这怎么可能会是真实存在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仅仅只是电影和小说里的情节吗。

半小时后，空松一脸惊恐地坐在松代的身边，以空白的神奇听完了一大段拗口的医学解释。他尝试做出反应，却不足以梳理这巨大的信息。医生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害怕，”对方说，“只是身体里同时存在两套生理系统而已。在世界医学库中像你这样的患者并非个案。”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自由选择性别，然后拿掉一套生殖器官吗？”妈妈焦虑地问。

而医生的脸上呈现出为难地表情。

“原本是这样没错。”他回答，“但这次，我想你们也许会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为什么会需要考虑？这孩子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难道这时候让他放弃这个身份吗？”

“当然可以放弃成为女性的机会。手术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恢复也会很快，但是……”医生点了点那张幻灯片上看起来最模糊，也最奇怪的部分。那部分仿佛一团晦涩的阴影，就笼罩在空松的小腹上方，

“但是已经怀孕了哦。”他抱歉地说，“因此，我想你们是否需要考虑，要不要放弃这个孩子呢？”

 

那当真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跟着妈妈从诊所回来的路上，空松仿佛变成了一个失去了发条的机器人。同时有两套生殖系统，这已经够奇怪的了，他本能地环抱住自己的躯体，而比这怪物一般的生理构造更令人羞耻的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居然怀上了孩子。

空松浑身颤抖，他甚至没有勇气直视妈妈的背影。将他抚养长大的妈妈此刻会是什么心情？不用想也能反应过来的吧？明明在不知道自己有生育能力的情况下，却怀孕了，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除了是个怪物，还同样是个保持着和男人上床习惯的人渣。

这个想法几乎要杀死他了。空松停下脚步，他在人行道的坡道上蹲了下来，紧紧缠绕住自己的腹部，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就让他死在这儿吧，他泪眼朦胧地想。实在是太羞耻了，到底是怎样不幸的人家，才会有我这样的儿子。

泪水不可抑制地从眼眶中淌落，空松跪在地面上，看见原本以为已经走远了的妈妈跌跌撞撞又找回来的脚步。

“起来吧，空松。”妈妈温柔的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有些颤抖，却没有放松那股抓住他不放的力道，“留下这个孩子，也需要你有勇气啊。”

 

当晚的松野家召开了久违的家庭会议。这个消息就如同一块被投入沸水锅中的石头那样在小小的房间中炸开了。

虽然事前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想了许多可能的，去应对那些惊异目光的方法，坐在兄弟们中间的空松此时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衣领被粗暴地拉扯起来，突然而至的力道卡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窒息。他退缩着，即便因为缺氧涨红了一张脸，也没有吱声。反而是最小的末子第一个跳了起来。

“不能再这样了一松哥！”他大叫着试图阻止一松扬起的拳头，“空松哥——啊不，他，他是个女孩子呀！”

这句话在空气中发酵出了一阵诡异的气氛，紧接着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连一松也放开了手，空松跌落回地板上，他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颊，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没错，这可能是一件今后都将一直缠绕着他，阴魂不散直到生命终结的事情。

即便现在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明明还是应该去男澡堂洗澡，其他人却不好意思与他一同去了。如果正好在厕所的门口碰到，不管是哪个兄弟，对方也会微微脸红，不自然地将头撇向一边。内裤也成了问题，就连晚上紧挨在一处睡觉也成了问题。

一松和空松交换了位置，他们虽然依然挨着，空松的左边现在却已经只剩下了空气。

这一切，都在松代从打折的卖场带回来一条蓝裙子时起让空松土崩瓦解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因为任何人的挖苦和为难而哭了起来。正相反的是，这段时日以来，几乎所有人都无一例外温柔地对待着他。仿佛他已经真的变成了一个生理上奇奇怪怪的女人，仿佛他已经唯有作为松野家孤独的次女才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我却根本没有办法啊。”他抽噎着，手指死死地按住自己的眼眶，“到底要叫我怎么去适应。那些衣服我没可能好好穿上的吧，就算留起长发又怎么样呢，也不可能变得可爱。每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像在看外星的生物。为什么要这样看待我，为什么我就不能选择继续以空松的身份存在下去！”

 

此刻唯独没有说法的是待在房中的一松。他无声地在哭泣的空松身边坐了下来，与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几乎要暴走的时候不同，此刻的一松，眼中带着近乎柔和的神色。他的手指落在空松的脸颊上，带走了几许泪痕，继而又伸入了他的卫衣当中，触摸到了空松光裸的腹部。

他不说话是因为没有必要开口，因为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因为这儿，现在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并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以哪种身份活下去的命题。他们每个人，即便不说，也全力压抑自己去配合的目的，也仅仅是想将他带来这个世界而已。

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婴儿的来历。而更加奇怪的是，也没人去问。

一松埋下头去，当他透过空松起伏的腹腔倾听内部的动静时，仿佛有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在那儿开启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他抚摸着那儿，以微小的声音对空松说，“别哭了，这个秘密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关于那道光，实际上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一松明白，那是一件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启齿的事情。

 

在空松去做那次身体检查之前，他们是如何以放弃作为人的尊严的姿态躲在空无一人的家中、躲在情人旅馆中、躲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逃避着现实和未来，尽情做那些苟且之事的。当时任谁也不会想到，那种不负责任的放纵竟然会在今天带来这样的后果。

那句可怕的话语，仅仅只是提及，就让空松的眼中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他突然停止了哭泣，以激烈的力道推开了趴在身上的一松。一松跌倒在地板上，抬起头去看他的时候，空松以完全戒备的姿态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谁都，不能说！”他吐字困难地说。瞳孔在剧烈的情绪起伏面前不停地闪动。

本想提醒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会给身体造成更多负担，一松却保持了沉默。

他明白空松为何看上去那么害怕，那个地狱一样的秘密，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空松能够失去这段记忆。那么，承受着这份责难的人就唯独只有自己了。

比身体作为男性却又女性的生理构造更可怕；比身为男人却和别的男人苟合怀上了来路不明的孩子更可怕。偏偏还是这种完全与伦理道德相悖的，亲生兄弟的孩子，这世间也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就算只是透露一点出去，一松也可以肯定，空松都将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他是不会说的。

即便在夜里，这个念头如同疯狂的猛兽不断吞噬他的灵魂。即便每一次，松代为了劝导空松留下这个孩子而单独与他待在房间里谈心的时候，一松都状似无意那般在隔壁与兄弟们聊天，内心经历着难以想象的煎熬。他也从来没有表露出半分情绪。

这个噩梦一样的孩子，也许是这世界匹配给他的最与他和衬，也最可能真正意义上属于他的东西。这段与垃圾无异的人生，还能有机会再留下些什么呢？没有了吧。

就算只有痛苦和绝望，那么也请，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吧。

 

“然后我就去死。”他趴在地板上，捂着被推开时被空松一脚踢中的侧边肋骨费劲地说。空松已经退到了墙角，他的眼神变得痛苦而恼火。

“连你也要让我做这种决定吗！在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情况下！”

“所以我说我会去死的！”一松对他说，他的肋骨要断裂一般剧烈地痛着。记忆里，那是空松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他使用这种认真的力道。

“如果你觉得没办法活下去的话，我在这之后一定会陪你一起去死的！”他仿佛祈求那般说道，“我知道小松哥他们会帮忙照顾孩子，他们会把他当做是我们一样养育和疼爱，说不定会比对待我们更疼爱也说不定。没人会知道的。他也不需要我们这种父母——”

父母这两个字仿佛两把白刃锋利的刀子那样忽然扎中了空松的心脏。他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体。

“神不会原谅我们的。”

当一松挣扎着，爬到他的身边，将脸颊埋在空松的双手之间时，空松抱住了他，而一松顺势抬头咬住了他的嘴唇。那是长久以来他们养成的习惯，那提醒了他们，这段有悖人伦的关系究竟在多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从很早开始，我们就没可能被原谅了。”一松回答，虽然他并不想对空松发出这种邀请，

“可能的话，我希望博士那儿能弄到让你失去记忆的药。”他说。

这样，这件事结束以后就只用我一个人去找神明赎罪了。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吧，”空松苦笑着回答，他哭累了，湿润的手指轻轻覆盖在一松的面颊上，“如果任何时候我都能一个人的话，这件事就不会开始了。”

窗外的月光也明亮了起来。

如果不是怀孕的话就好了，空松盯着那泛着青光的穹顶心想。那样的话，他也想和一松一起，在踏上最后那段路之前，去上什么地方好好地旅行一次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