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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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长老与他的道侣宝宝(六)

11

 

丁隐带血魔出洞府的时候,果不其然门口齐齐整整立了成排的人马拦着。

玉泱大概想到他要做什么,竟然放下成见,连蜀山的人都通知到,想要联手阻住他们的去路。

站在最前头的玉泱长身玉立,持剑在手的时候倒真有几分陵越当年的风姿。

“丁隐,”他神情复杂道,“你今日当真要与我们为敌吗?”

那问题丁隐没法回答。

不与他们为敌,便要如他所说,乖乖束手就擒,与他回天墉城去,并极有可能,他带不走血魔,便要从此与这魔物分离。

可若说当真要兵戎相见,对方是陵越在世唯一的弟子。若他还有的选,何止要走到这个地步。

他只不过想活,难道这也有错?

“丁隐,你可知为何当年师尊与蜀山订立十三年之约?”玉泱见丁隐原地站定不言语,忍不住上前一步,“当日带你回天墉城,替你堪判命格的时候,师尊就已经算过,那双星再次现世的日子。双星再现,必会为人界带来大劫。当年师尊救你,是希望你能凭借自身的努力压抑住这凶煞的体质,师尊与蜀山掌门有约,若日期到来时,你六星之子的命格仍然没有破除,他便有资格回到蜀山来,将你带走。你可知如今已是什么时日,距离那天现异象的日子才剩几天?!”

原来如此。

丁隐听玉泱提起当年陵越相关的事,眼神柔和了一些,但仍然摇头对玉泱道:

“师父只说到了时日,会来将我带走,却从未说过让我为了天下人而自绝性命的话。他对我说,让我今生今世,纵情而活,所以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

“可是师尊已经不在了!”

玉泱忽然吼出一声,

“那拿命来护住你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不在了!你难道还察觉不到这六星之子的可怕之处吗?它只会为身边的人带来灾祸,师尊一生清修,心慈悲闵、风光霁月,他尚且都不能救你,蜀山亦不能救你,你还要让更多人为你搭上性命吗?!”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搭上性命。”丁隐回答,“人命都是别人的,我欠师父的恩情,一世也还不清。可我自己的命,却是我自己的。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走资格来拿。你说我这一身横劫无解,我就偏要离开这里去寻它一寻,天高海阔,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要为自己找到法子,解了这劫难!”

丁隐言罢,便催动体内血饮神功。

说来也奇怪,自打他在那山洞中与血魔互饮过身体里的血液后,便感觉体内那一身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功法就像变了一个模样,仿佛被束缚了太久的手脚忽而砍断了藤蔓,得心应手得仿佛都不属于他。

他花了数年才克服血饮神功那要人命的疼痛,可现在,不仅丝毫痛觉也没有,反而感觉一股暖流,由心下升起,又灌入四肢百骸,竟觉从未有过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出。

而他身边的血魔,更像是受到他的感召,化作几乎将半座山头皆笼罩入内的巨大血雾,又一股脑冲入地下。

众人只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顷刻间,蜀山山道上铺陈百年的石阶便全碎了,当血魔再从地底钻出时,丁隐瞧见,他的手上已握着半截粉碎的锁链。

他此前已经凭自己挣断过一回凌铁锁链,一回生二回熟,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看来脑子意向不大灵光的魔物,竟然趁刚刚那一眨眼的功夫冲破了蜀山锁妖塔的结界,由地脉直达塔底最下一层。

那处乃是整座蜀山妖气至浓之处,血池在那儿汇聚成血海,尸骸在其中沉浮,关押这一条百年未曾出水的大蛇。

这会儿功夫,那九头蛇的其中两个脑袋已经冲破了地面,朝一众蜀山与天墉的弟子扑去。

“隐隐!”

血魔见那乱状很是得意,随手将那半截铁链扔掉,便飞回丁隐的身边抬头找他邀功。

“我刚钻进血池子里去抓那头蛇,我还问它话了,它说上次蜀山集合了三位长老动用了五灵珠之力才制成符咒将他压在塔底,我在蜀山这些日子,也没见到那劳什子五灵珠,料想他们一定是把那些法宝给丢了。现在没了符咒,隐隐你不用白费力气和他们打。”

丁隐低头瞥一眼这难得一口气说出这些利落台词的魔物,伸手在他后脑勺上一揉。

“你啊,什么时候还会与妖兽对话了?”他无奈道,“蜀山到底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虽不想束手就擒,也不想多伤他门人的性命,你弄出这头蛇来,不是叫我为难?我本打算带你御剑一走了之的,现在可怎么走得?”

血魔原本一脸兴奋的表情,叫丁隐这么一说,顿时又垮塌下去,眉心一皱,露出一脸茫然模样,两颗门牙也袒露出来,看上去又委屈又呆愣。

他当然不愿意让丁隐为难。

“那我再去把它揪回去!”他松开丁隐的衣领就要跑,被丁隐揽住腰身一把捞起,抱回到身边。

“傻东西,别白费功夫。”他对血魔说,“你拎那九头蛇出来的时候,只因为它也正好要借势逃出,才在你面前服了软,不然蜀山妖塔下镇着的妖兽,岂是阿猫阿狗一般随便让你打两下就乖乖回家的?你现在如果过去,它只怕要与你拼命,你就是本事再大,既要和它动手,又要防着那些道士,腹背受敌,你就不怕心口再吃一剑?”

提起那一剑,血魔瞬间又皱起了脸。

他竟然叫那百年修为都没有的毛道士一剑捅了心窝,还是当着隐隐的面。

他倒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有些丢人。

丁隐轻易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然而他却不那样想。

“叫你受伤,也是当着我的面,就算丢人那也是丢的我的份。我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别人动了,若我不在旁也就罢了,以后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不会让任何人动你这蠢东西一根头发。”

血魔听了,又倏地扬起脸来。

他搞不清楚心下那一阵阵奇异的感觉是什么。

他不过是个魔物,又不懂人类的七情六欲,无非也就知道饿了渴了,除了丁隐,世间没有他在乎的东西,可他在乎丁隐,却从没像现在这样,仅仅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心里一阵发紧又一阵发烫。

联想到那种感觉,血魔都觉得奇怪。

是了,他哪里有心呢?不过是一颗石头罢了,怎么还会不受控制起来。怕不是之前受过的剑伤,还没有好完全。

想到这里,他又兀自点了点头。

隐隐说得对,他的伤若没有好透,冒然冲出去和别人打架,说不定就要拖隐隐的后腿,让他不高兴。这样不好,他听隐隐的。

丁隐是不知道眼前这蠢东西又在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倒是忽然一下乖顺下来,也不挣扎了,就窝在自己的怀里,一对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三岁小孩子一样问:

“那该怎么办?”

丁隐摇摇头。

“你问那九头蛇话的时候打听到的镇妖符咒,我也是知道的。以前关在点苍峰上,藏经阁里的古籍都叫我翻了个遍。那诅咒不难,我也能画。只是缺少了五灵珠,我预备用血饮神功的力量代替,看看能否催动符纸,发挥其应有的功效,在蜀山做个结界,既镇住蛇妖,也拖住那帮道士,你我趁机溜下山去,可好?”

血魔忙不迭点头。

隐隐说好那就是好,隐隐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过了一刹,他又意识到不对起来。

“隐隐不让我冲到前头去,怎么自己要到前头去,我不许!万一他们要是伤了你或者像上次那样拿铃铛把你关起来怎么办!”

“那铃铛是我师父陵越的法器,一天里最多只能发动一次,玉泱已经用过了,就没法再困住我,不然,他也不会贸贸然要和蜀山联手一道抓我。至于血饮神功,我倒有几分把握,兴许是喝了你的血,我隐约也感觉那功法多出很多的不同,比之往日,似乎功力大增。我今日和他们撕破脸,多说这么多废话,也就是不愿做无谓的杀戮,可我也知道,如若我死在这里,你便要随我一道去死,我答应你,我不会让自己死,你也不会让你死,我要我们都留着性命,去做以前我想做但从来没有机会去做的许多事情,去看着天下许多的风光,所以我绝不会就此放弃。”

他说完,便将血魔一把从身边推开,飞身往那九头蛇妖与蜀山、天墉两派门人鏖战的战场而去。

丁隐抽出符纸,咬破指尖,以血画出符咒,再引那血液催动体内血饮神功,一时天地变色,竟比之前蛇妖破土而出时还要邪性。

九霄云雷都在丁隐头顶汇聚,蜀山地界的灵力波动也在那一瞬达到顶峰。

血魔仰头望着灵力中心衣袂飘飞的丁隐,呆滞了一瞬,便一跺脚、一咬牙,化作一道血雾,吞云破日地直朝丁隐飞去。

那云雷轰隆一声巨响,当头落下,扬起光芒万丈的时候,丁隐余光正好见那不怕死的魔物不管不顾地朝自己飞来,他嘴角轻扬一下,伸手揪住那人一只袖子,拖了揽在怀里。

咒术应声落下。

尘土飞扬的山巅之上,顷刻多出一道血红色的结界,将那嚎叫的蛇妖死死压在地表的裂口处,而其他想要御剑的弟子也如同叫一只无形的罩子罩住,根本翻越不出结界的范围。

已然撤出结界范围的丁隐这才把肩膀上那只搂着自己脖子不放的魔物放下地来。

他不再耽搁,抬手唤出自己的血饮刀,以御剑之术驱动,带着血魔跳下剑舞坪,朝怀中人道一句“抓紧了”,就往蜀山下方那层层云海飞去。

这一切变故不过在顷刻之间,等到尘埃落定,玉泱及蜀山诸位长老反应过来之时,山巅上哪里还有丁隐和血魔的影子?

玉泱一脸愠怒之色,思及自己辜负了陵越当年所立下之诺,又是歉疚又是伤感,佩剑一声铮鸣,已是深深插入蜀山山石之中。

而蜀山掌门却是呆立一旁。

他仰头望望天际,又看一眼那被符咒镇压得动弹不得的蛇妖,仿佛深深为之震惊那样掐指于身前一算。

“那道符咒,该是引五灵珠之力才可激活。血饮神功虽然凶悍霸道,可到底是禁忌武功,需用鲜血来祭,邪门鬼魅,何时这功法里还能混杂进清气来?若不是当年古籍中的记载有所错漏了?难不成是……”

他忽而一顿,扬起脸朝那丁隐消失的天边一角望去。

在他已经极目无法触及的天外,丁隐正将血魔背在背上,脚踩着御剑,纵览着身下层峦叠嶂,河山万里。

那是血魔打从降世以来,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便览风光。

以前丁隐也带他外出,可无非就是围绕着附近的几座城寨,找些强盗山头,杀几个人,还从来没有带他像这样看过这寻常世间都长的什么样子。

他看见山海,看见层林,还有许多从来没见过的动物,听到许多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他听说花有各种各样的香味,不同颜色的花,就有不同的香法,还听说人间有各种各样的味道,酸甜苦辣咸,大江南北的吃食,花样多得数都数不清,市井里有卖艺人,鼓楼里有歌舞戏,他都没有见识过,只听丁隐说过,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只大约觉得应该很好玩。

想到可以和隐隐一起,去看、去听、去尝,他就禁不住雀跃起来,整个人攀住丁隐的肩膀,在他耳边傻傻地笑开了。

丁隐听见那笑声,忍俊不禁地侧过脸来。

“怎么了,傻东西?”他问,“再在我背后乱动,就罚你打屁股。”

此时此刻,血魔才不受那软绵绵的威胁。他索性张开双手,在风中伸开五指去抓那擦身而过的流云,在云端留下一长条一长条的痕迹。

“隐隐!”他开心地大叫丁隐的名字,“好开心啊!”

“是吗?”丁隐问他,“能有多开心?比吃了桂花糕还开心吗?”

“比吃了桂花糕、抱着隐隐睡觉、还有和隐隐一起练功加起来都要开心!”血魔回答他说,“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丁隐听了那话,直接在血魔屁股上打了一下。

“你才活了多久,谈什么一辈子?”

他的阿月来到身边才不过一年,一年是多么短暂的时光。丁隐很想告诉血魔,在这之后,他们还有多得多的时间,有比这长得多的生命可以共度。

但血魔似乎没有办法理解到那一层意思。

他弯腰下来,抱住丁隐的脖子,好似还有些委屈。他贴着丁隐的耳朵,疾风之中,只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像某种小虫,挠得人发痒。

他好似在陈述事实,语气听上去又像在撒娇。

“可是……和隐隐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我的一辈子啊。”

丁隐眨了眨眼。

他抬高手去,紧紧护住血魔的腰身,将他背得更稳了些。

“傻瓜……”

越过又一片云层的时候,丁隐像那样轻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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