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凹三ID dragoncansurelyfly 可以自行搜索,没有产出的时候就是在打昆特牌

一个电影观后感

你们最近过得好吗,我过得不错,所以可以写一点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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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诺是个不同凡响的警察,也许是香港三万名警察里最不同凡响的那个。因为他曾经在一场牵连数百名人质的大劫持案中被匪徒在身上绑过四颗炸弹。那四颗炸弹环绕着他的胸腔,引线连着引线,缠绕得像是下水道口附近的头发。所以我想,这样他还可以活下来,怕不是真的上天眷顾。

我在病房里见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劈头盖脸问了一句“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看过很多电影和小说,都说在生死一刹,一生的回忆都会如同走马灯那样在眼前跑过。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感觉,因为黄天诺实在是我认识的督察里最年轻的一个,看上去甚至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两三岁,常常会被手足误认作是师弟。他这样的人生,都尚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如何要在眼前一晃而过?

无视了我的惆怅,他的回答却非常白痴,简单到让人发笑。

他说“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想。”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始终有种很空白的表情,他微微攥着被单,因为方才与老父亲在床边相拥过而眼眶发红。曾经那种表情都好少出现在他的脸上。我记得曾经的黄天诺是个什么样的警察,他年轻而坚定,如同一把直曲曲的量尺。所有关于人生的大道理他都会习惯性地引述自己父亲说过的话,“我daddy教过我......”“我daddy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跟一句的,说得我不厌其烦。

现在他却不再这样做派,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对着一台关掉的电视机犹豫再三以后才问我,隧道那边的事态,最后怎么样了。

其实那件事哪哪都有报道,报纸上广播里,铺天盖地的,可无非只有些冷冰冰的数字:人质遇难多少名,劫匪击毙多少名,警员牺牲多少名。经过这场艰苦卓绝的斗争,为香港挽回了多少个亿的经济损失。

护士推门巡视,悄无声息地在病床边放下一份报纸。报纸的标题用大红色超大号字体写就,任是隔得再远也闯进眼睛,避无可避。

我知天诺父亲的用意,他诚恳地拜托过我,话我同天诺是朋友,希望我过来,好好开导他。我想天诺一直是个青年才俊,怎么可能扛不过去。但我又迟迟没有拿起那份报纸读给他听,因为炸弹的余波在他的半边身子上留下一道蜿蜒的伤,他裹着绷带躺在病床里,身上插着不知做什么用的各种管子,脸色苍白。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只是差之毫厘,他也同样会变成印在纸张上的一串符号,一个名字。

我听见他问我,说他其实早就知道,定有许多手足牺牲,他十足痛恨那些罪犯,却又唯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活下来。

我坐在原位上,我看出来了。他在为自己的生还而庆幸,又因为这庆幸而感到恐慌。

好像活着不是一件理所当然要去渴望的事,好像只要是个警察,就无法在巨大的伤痛面前去奢望那点侥幸似的。

这显然与他曾经所接受的教导并不一样,慷慨就义、杀身成仁。

他说他同daddy都不敢讲,其实在拆弹的时候他都好惊,头脑虽然一片空白,却只有一句话反复徘徊在舌尖。他想说救救我,请你救救我,又怕做警察的父亲会气他窝囊。生气在那一刻已经是一种距离他几千里远的情绪,他有些麻痹,并感受不到,所有的东西里只余下一种强烈的感觉。

我说我管那叫求生欲,人人都有。而天诺将脸颊埋入手掌。

下午时有记者刚刚来过,他们急不可耐地想要采访他,据说政府要搞个嘉奖大会,他也在授勋的警务人员之列。天诺唯恐避避之不及。所有人都走后他才终于缓过劲来。

牺牲是个太阿谀奉承的词,比它更贴切地说法是死。而死了就是死了。只在生死关口走过一遭,背上四颗炸弹,又逐个将它们一一卸下的黄天诺尚才二十多岁,便已经知晓了死那种巨大的痛苦。

印在报纸上的牺牲警员人数是18个。那是那份痛苦乘以十八倍以后的叠加,天诺没有说,但我能感觉到。

结果那天到最后我也没有对着他朗读那份报纸。我对他说你要坚强些,你的命是其他人用命救回来的,它带有比之原来更重的分量,决不允许被肆意地浪费。

他抬起头来看我时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的门牙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不像个警察,更像孩子。

他说你以为我从此就逃避做警察了吗?

他说我不会的,他说也许我会成为和父亲不一样的警察。不做一把披荆斩棘的刀刃,而做一道光,无论如何也照进那死的、沉寂的黑暗,与绝望中的人所伸出的手臂相牵连。

他说你是否想象不到,在某个时刻,那当真意味着一切。

我摇摇头,心想某种无形之物似乎已在他的身上深根发芽。我想天诺的确如我所想——上天眷顾他,也眷顾所有人,因为它让他做了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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