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杰森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一定是没得选了才会到我这里来”他对站在他门口的陌生人说。

他们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他们在生与死的当口有过几次交锋，对方甚至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与他的上一辈子有关联的人。但他们的确与陌生人相差无几。

“我们有多久没说过话了？”杰森叹气似的问。

迪克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他走进了房间，好像这间公寓并不是红头罩的某间安全屋，好像也并无必要对他的到来加以说明。迪克就这么走了进去，然后一屁股在杰森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电视里还放着杰森看到一半的老电影，茶几上堆着大打被读到一半的书，灯光昏暗，杰森发现自己不记得在迪克敲开他的房门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也许仅仅只是在发呆。因为某件他想假装自己并不在意的事。

“你想要什么？”杰森耐着性子问，发觉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对闯入者保持宽容的语气。

“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杰森脑中的某个记忆点被这句话唤起了。一股无名火窜上他的心头，但他又把它们强压了下去，当那些砸了那个茶几，或是拔出一把枪，或是给迪克一拳的冲动过去后，杰森发现自己非常悲伤。

“这问题布鲁斯问过我了”他说，“我希望我有一个答案”他又接着补充道。

“是布鲁斯的错，不是你的问题”迪克说，“我只是想他”

“总会过去的”杰森平静地说。他关上了门，把那些夜色，和夜翼一路带进来的泥水都关在了门外。今夜的哥谭正下着大雨，而迪克透湿的风衣和夹克在安全屋的木地板上拖下一道长长的水痕。杰森没有介意，他坐到了迪克的旁边。

“你看”他试着开口，假装没有听见他音色已经改变的嗓音，“这并不太难。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总会成功忘掉一个人，那种痛的感觉它会在，但会变得越来越淡，变得像房间里灰尘的味道，让你难以察觉。”

“我很抱歉”迪克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中间说，“我很抱歉在你死去的时候我没像现在这样为你痛苦”

“嘿，我们那时候不太熟记得吗？你没必要非得那样”杰森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会好起来的”他最后告诉对方。

但实际上，他并不能确信这句话的真实性。就好像他自己不是一直无法释怀至今，就好像他自己轻易地就让那些记忆化作了一阵清风似的。杰森比谁都清楚这种感觉，他只是没有一个像迪克这样做的理由。

他和迪克曾经训练的那个罗宾小子并无太多的交集，但——但那毕竟也是个罗宾，不是吗？不论他是塔利亚还是刺客联盟还是别的什么狗屁玩意儿训练出来的，那仍然只是个男孩。就和他曾经一样。

在他还穿着那身交通灯似的制服时，他每天想的不过是怎么在训练里打赢夜翼，好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了这位前辈。而达米安，他做了一个罗宾真正应该做的事——他没有害死自己，他救了蝙蝠侠的命。

杰森宁愿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一直想知道，尽管这种欲望并没有强到不可忽视，是否他其他的兄弟们也和他一样，在排斥着成为真正的蝙蝠侠。即便他曾穿越一场撼动这个城市的爆炸去追寻布鲁斯，即便提米利用他所有可利用的资源构建着他自己的预防犯罪网络，即便迪克已经披上过那身受诅咒的制服。

反正杰森自己，他有点儿害怕那个身份。他从前不知道原因，直到他在距离哥谭半个地球远的地方听闻罗宾的死讯。

“杰森...你曾经想让我们做些什么？”迪克突然转过头来问他，他们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那让杰森一阵局促，“在你第一次复生的时候。你曾经希望我和布鲁斯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杰森叹了口气。他并不怪迪克问他这个问题，但或许，他并不知道那个答案。他点了一根烟。

“我希望你们忘了我”他在一阵飘散的烟雾里对迪克说，“不论是过去那个让你们看到希望的罗宾，还是那个让你们感到担忧的威胁。”

“达米安他不是......”

“都一样”杰森笑了，“在我眼里他是个小混蛋”

同时也是个永远无法长成大人的男孩。

“忘了他吧，每一个被带走的人都应该保留这部分权利。不被惦念，也不被回忆所扭曲。”

“我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自己.....”迪克最后声音嘶哑地说。

“我也这么想过”杰森回答。

他是认真的。说到底，他干嘛要回来呢。可是再说一遍的话，他希望命运至少能带回那个小混蛋。他不知道自己的最后一句话迪克能不能听见，但他还是说了。

“然而命运是个狗娘养的，他从不让你如意......”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