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01

索尔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正和几个同事被围困在长长的，等待新鲜出炉玉米卷的队伍里。

那通电话来自他的母亲，对话非常简短：“我需要你抽时间回家来看看。”

 

一个似有似无的叹息挂在了那句话的结尾处，索尔因此皱了皱眉。

“是和洛基有关的事。”

 

“你看上去有点累了”他的同事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索尔含混地应答了一声，收起自己的手机。他的确“有点”累。他是个外科医生，疲劳基本上是他那并不多么精彩的生活的常态。繁忙的时候可能一天里要连做三台手术，而如今他三十二岁了，依然独身一人，即便是偶尔能在正常时间下班，那空荡荡的公寓和冰冷的床铺也不能让他感觉好些。这种生活唯独有个例外，可以让他顶着工作后深陷的黑眼圈，提着一打便利商店买来的沉重的啤酒罐子，转乘两道地铁到城市的另一头去。

 

当他回到那栋属于他父母的房子时，晚餐正等着他。它们凉透了，完好的盘子和刀叉被放在桌上，而他的母亲则坐在相隔很远的客厅另一头。屋里只开了一半的灯，没人说话，甚至没人招呼他，对他说一句“我很高兴你赶来了”。

 

“我吃过了，妈”索尔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沙发旁边附身亲吻了母亲的额头。她刚哭过，一只拇指含在嘴边，企图遮掩仍在颤抖的嘴角。

 

“我很抱歉，儿子”她说。

 

“不不，妈妈，你没有错”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只是……”她再次移开了目光，“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我非常担心他，你知道……但我没办法——他拒绝，对任何一个人敞开心扉——噢上帝，我的孩子……”

 

索尔拥抱了她。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抽出更多的时间去一趟花店，他的母亲理应得到孩子们的一束花。

“别担心妈，我会和他谈的。”

 

他说的是洛基。索尔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他挽着衬衣袖子，只带了啤酒，然后敲开了他弟弟的房门。

对方看上去倒是兴高采烈。

 

“索尔！”他叫喊道，“我有多久没看见你了，你原本还答应过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来着！”

 

“我是打算去的，如果你没有在毕业前半个月搞砸它的话”

 

“你说那件事——那不过是个学位，只是张没用的纸，老哥。”

 

“那不‘只是张纸’洛基。你让你自己被学校开除了，我们本来指望你至少能顺利毕业，还有你伤透了爸妈的心。”

 

“你的，爸妈。”洛基强调说。他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手柄，转向不断闪烁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字符。屋子里一团糟，可以这么说，他把自己埋在一打凌乱的图书和游戏光碟里，那些东西堆满了一地，一直蔓延到睡床的边上，让索尔几乎无处下脚。

游戏机的机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空调也是，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超过两个月了，正如他们忧心忡忡的母亲此前和索尔提过的那样。

 

“到底是怎么了？”索尔撬开一罐啤酒，第一口就有了一饮而尽的架势，“我们说好了不谈论这个问题的。不论你是我收养的弟弟还是亲弟弟，我们是一家人，爸妈也这么想，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洛基不耐烦地说，他一把推开电脑，夺过了索尔手中还剩下没几口的啤酒罐，仰头将它们一口喝干了，他擦了擦嘴，把空罐子抵在索尔衬衣的胸口处。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自从你去了那间该死的医院，你看上去像要死了一样，索尔。”

 

“那是我的工作。它有时候会让我很累，本质上就是这样。这没什么可抱怨的。”

 

“不”洛基一口否定了他，“你感到累，是因为那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这个世界，这附近周遭，它们太奇怪了！”

 

索尔想伸手拍拍他的脸，但他做不到。晚饭只吃了一个玉米卷，他的第一罐啤酒灌得太急，气泡此刻全在他的胃里翻腾，让他很想吐。

 

“你想怎么样？”他问。

 

“我不知道”洛基推开了他，也躲开了索尔的眼神，“我老是做梦，连我也说不清的那些念头没日没夜地缠着我。那感觉不对，索尔，这道门外面的世界，它不属于我。我不管你们想让我做些什么，我知道但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拿个学位然后开始这种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人生，我——我应该有别的事情要做。”

 

别这么想。索尔想对他说。别让那些念头继续侵蚀你的脑子，你能做到的弟弟，尝试战胜他们。

索尔想抓住他的胳膊，卧室却响起了敲门声。

 

“索尔？”他们的母亲在门板外迟疑地说，“……你们聊得还顺利吗？”

 

他的弟弟一瞬间看上去退缩了，他猛地向后倾斜身子，倒在一堆还没开封的游戏光碟里，一本书被他的膝盖掖住，纸张全部皱了起来。

“妈！”索尔扑了上去，他用胸膛压住洛基的身体，扣住他的两条手臂，“暂时别进来，妈！洛基很好，有我照看他”

 

“上帝”他听见房门外母亲幽幽的啜泣声。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些，他摇晃了自己的弟弟，尝试让他的眼神聚焦在自己的脸上，“别想它们，别想那些事。然后呼吸，放松洛基！呼吸。”

 

他的弟弟终于渐渐又平静了下来。几分钟之后，兄弟两人都倒在地毯上，索尔感觉头痛欲裂，而洛基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很抱歉”他说，“我不是故意让她担心。”

 

“我知道”索尔喃喃答道。

 

是的，事情就是像这么开始的。他不知道洛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没人知道。他真的希望父母不要再把希望全砸在自己的身上——他他妈的是个外科医生。但就是从那么一天开始，他的弟弟不再对这世上的任何一件事感兴趣，他放弃了本科学位，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和谁也不能好好地对话，除了索尔。索尔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目睹他开始在脑中产生各种没有道理的念头：索尔不应该是现在的索尔，他也不应该是现在的洛基，好像他们都应该从二十层楼高的窗户口跳出去似的。

 

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能搬到你那儿去吗？”他没想到居然是洛基先问了这句话。他看上去挺过刚才那一阵了，他的黑发融进了灰色的长毛地毯里，平躺着，盯着索尔的眼睛。

 

索尔知道，如果继续让他待在这里，洛基，还有他已经无法承受的母亲，两个人中迟早会有一个更先疯掉。他点了点头。

 

“明天你回来帮我搬我的行李？”

 

索尔本来打算说等到周末，明天他还有一台手术。但他依然点了点头。

“明天我来帮你搬行李”他回答说。

他的公寓里只有孤零零一张双人床，他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再去买一张，在那之前，它对兄弟二人来说足够了。

—TBC—

看完了Agent of Asgard以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感觉简直就和loki一样，整个人都在燃烧。

于是写了这个故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AU故事，我写了一个相对比较复杂的世界，对于兄弟两个人的感情，也和简单地彼此喜欢不同。也许要看到稍微后面才能明白这个设定，希望最后我能表达清楚我想表达的。

也希望碰巧看见这个故事的人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