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无用

【16 清醒梦境与仙境】

时樾醒来的时候被挪了个地方，已经不在原先的那间房里了。他躺着的床右手边是一把扶手椅，安宁神情严肃地坐在上面，看起来像要吃人。

“你看中的人是何瀚配合边警偷运进来的卧底。”没有任何开场白，安宁声调冰凉地说。

时樾的心跳一瞬停摆。

“他潜入了我的书房，他知道有那本密码本，现在你回答我，他为什么会知道？”

安宁站了起来，行至时樾的床边，手指覆盖上时樾的喉头，

“你和他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樾盯着安宁的眼睛。

“他人呢？”

安宁一声冷笑。

“我还以为你至少要挣扎一下呢。”

“他人在哪里！”时樾又问了一遍。安宁放开了他的喉咙，时樾这才注意到，在她的手背侧面有一块鲜红的伤口痕迹，那道伤痕狰狞，从手背向上延伸到了袖口的位置，是烫伤。

“他在我的书房点了一把火，烧了所有的文件。”安宁回答，“但没关系，我总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你想做什么！”

时樾猛地从床铺间坐起来，残存的药物抽离了本该储存在身体里的能量，他两脚一软，扶住床柱只觉脖颈处一凉，安宁手里的刀已经划破了皮肉，刀锋距离最脆弱致命的那根血管仅仅只偏离了几厘米，鲜血涌出来，顺着时樾的指缝开始蔓延，直接染红了半边肩膀。时樾两眼一阵发花，差点没直接摔回床上去。

“我劝你多配合些。”安宁举着刀锋贴着时樾流血的脖颈，“毕竟如果那位陵越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就只能指望着你了。我可不忍心。”

安宁打了个手势，时樾的两条胳膊都被人架了起来，他们一路往外，时樾认出这是大宅的另外一侧，连接地窖的楼梯还有另外的隐藏门，通往他没去到过的地下空间。他们才刚迈步下楼，楼下就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出了什么事？”安宁放开时樾，警惕地问。

“我、我们也不知道啊！”

赶来通报的看守似乎也很慌张，支吾了半天说不清楚，安宁一把将他推开，抢先下到底层，走廊最尽头的一间闭室门前。闭室内安装了红外监控装置，从门口的液晶显示屏上可以看见里头完整的情形。

画面是黑白的，用来刑讯的密室里从不会安装充分的照明，安宁本打算将时樾也带到这个地方，以胁迫“陵越”供出与黄振武有关的情报，但此时的“陵越”并不在画面的正中央。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的绳索里挣脱了出来，他滚倒在地上，仿佛身体里正有什么东西欲破土而出，要将他从里到外撕裂成两半。方才第一轮刑讯留下的伤口迸裂了，鲜血从衣角滴落到地上，随着他的动作在水泥地板留下蜿蜒狰狞的痕迹，画面上人的身体蜷缩成几乎不可能的角度，仿佛已经顾不得手脚，只想拼命逃窜掉什么。

逃窜黑暗幽闭里未知而恐惧的东西。

安宁的眉毛一挑，幽闭恐惧症，异样的表情爬上她的脸，她想，真是没有料到。

身后被人架住的时樾仿佛被人抽去根骨，他嚎叫起来，扑在那扇密封的铁门上，他的四肢全软弱不听使唤，即便看上去疯狂砸门的举动，也没能撼动那道入口半分。

安宁猜得不错，那道门后折磨着刘子光的确实就是幽闭恐惧症，时樾此前并不知道，就连刘子光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前已经吃下了超剂量的兴奋剂，此刻那些成分作用于血液和神经系统里，更加加剧了身体的反应，他感觉痛苦就像车轮，将他一遍遍碾成碎块，他想昏过去，被过度刺激过的神经却又清醒异常。感官被放大，在这令人心率失齐的高压环境里被放到无限大，刘子光捂着胸口，感觉心脏就快要从里边开始破掉了。

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连四肢也失去知觉，他倒在地板上，无比清醒地感受到四肢开始抽搐，喉管中涌上的温热液体倒流，堵住了呼吸道，他想用力咳嗽，却抽搐得更厉害。

一道白光从脑中闪过。

他听见时樾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远方传来。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刘子光，陵越，阿越，喊他的各种名字，脑海深处有剧痛袭来，犹如一根直穿太阳穴而过的钢针。

“刘子光，这个世界需要好人为更多的人站出来，那才是好人的意义。”

“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你的心性善良，有许多人，他们和你一样，他们正舍身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而战斗，可好人也会需要帮助。”

“可我什么也不会，真的行吗？”

“重要的不只是能力，还有信念。刘子光，不介意的话，我带你认识一个人吧。”

似曾相识的对话出现在脑中。刘子光撑起眼皮，看见鬼魅般游走的昏黑迷雾中闪现出一个光点。

他被什么人从地板上托起，落入一个温暖的颤抖的怀抱里。意识如同随波逐流的一叶小舟，另一段对话突兀地闯了进来。

“刘子光，情况紧急，这次传递到边境的线人情报是假的！计划必须中止，我们的人有危险！”

“我能做些什么！”

“我现在马上安排船给你，你一定要赶在缉毒警员的船只驶进公海前拦住他们！否则所有卧底人员的身份情报就全都暴露了！他们会遭遇直接的生命危险！”

“黄警官，这次行动请你务必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守好这里全部的资料，千万不要离开这里去找我！”

刘子光觉得奇怪，好像一幕幕场景，陌生又熟悉，在脑中浮现又消失。他闭着眼抖了一下。抱住他的时樾因他的这个动作双手用力到快要折断。他全身都要散架，贴着刘子光的胸膛起伏得像兜不住流沙的筛子，没有一下呼吸打在心跳该有的节奏上。

时樾要疯了，当年父亲的突然离世加上被退学又被追债的绝望都没能成功把他逼疯，这会儿他却觉得理智已经碎成齑粉，满脑子全世界就只剩下一个刘子光。

“你回来，你回来！”

他埋首在那人怀里，冰凉液体铺满一脸，翻来覆去地说这一句话。

“你回来。如果这次你再敢一个招呼也不打就丢下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刘子光一咳，猛地抓住时樾一只手，他在挣扎，像个溺水的人，有两句话他必须说，于意识明灭间，他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小股血丝滑落出来，他才得以驾驭发直的舌根。

时樾的头颅被他一把拉下，左耳直贴在刘子光嘴唇上。他只和时樾一个人说，刘子光开口，喷气似的说出一串数字便彻底晕了过去。

时樾睁大了眼睛。那是个坐标。

—tbc—

原创+同人，算起来今天写了三章，然后再写存稿，四舍五入就是写了一万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