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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从巷子口步上街的时候,冷血的反应十分有意思。
他似乎是不想立即就走的。
但这又绝无可能。
任谁马不停蹄地劳累了一整晚,能赶在天完全大亮前回到自己居所里,不说舒舒服服洗个澡、睡一觉,起码能换身衣服,掬一捧水洗洗脸,又或者是喝一碗浓茶提提神,应当都是求之不得的。只是追命要去老楼,而他要走的方向是往大楼去的,分道扬镳,是以脸上也扭扭捏捏。
他扭捏,也不是因为舍不得——男子汉大丈夫的,冷血仔细扪心自问了片刻,倒真还不至于。只是打巷子口往前,分明就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可以共走,但他打量自己周身,左手里,是剑,右手里,是无情送他的那盆花,一左一右就全给占满了,冷血低头——
想再牵牵三师兄的手,可他不好意思说。
不说,就是沉默,嘴一瘪,脸就有些僵硬了。追命偷偷瞄着,如同看着什么天外来物,又惊怪又纳罕,当然还有相当的比重,是在感叹冷血的可爱。
他实在不后悔自己昨夜忽然主动起来,对世事,他一向看得很穿,有些东西,该来时就会来,与其踟蹰犹豫不如坦然接受,接受了,便能靠得近些,认得清楚些,心里头有数,不至于伤人伤己。而倘若真的有朝一日冷血后悔了,追命认真想过,到那时候,他这个做师兄的也应该在——他成熟些,有他在,定也会处理得好些,不叫冷血留下什么心结。
是以追命此时的心境,已仿佛是这秋风中轻灵的一片叶。
冷血不同,他沉默不语,胸中却有莫名情绪横亘,踟蹰了整路,还是觉得不说不行,而他的选择是一个跨步赶上,整个人实打实一堵墙似的突然拦住追命的去路——他腾不出两只手,只能出此下策,那动作有些突然,也有些粗鲁,让本走在他身前半步的追命猛地煞足。
然后追命才终于听见今晨以来冷血开口的第一句话:
“三师哥,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他说答应我,没说能不能,可不可以。也许就是今日了吧,他想,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他本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奋斗,无非只是想让三师兄接受这份心意,可当真撞破过去,才发现原来境界之外另有境界,渴望之上也另有渴望。
追命曾教训他年轻浮躁,说浮躁本是年轻人都无可避免的缺点,冷血虽未能幸免,须引以为戒,却不必太过羞耻。
他这位三师兄,对江湖经验尚浅的后辈,态度一直都甚为宽怀,却不知除了浮躁,年轻的欲望也同样会从空白中生造出来,一重又一重,当真没有尽头。
这不,才一夜过去,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竟学会大大方方开始提要求了。
“以后师哥你想些什么,如果我领会不到,能否直接说给我知道?”
他当真是想说这句话好久了。
至少,在身旁时,想随时感那人所感,知那人所想。若他不懂,事事都要靠师兄关照,就像昨天,危险近在身侧也浑然不知,出了大事,还要靠追命舍身担着,那要他在旁,又有何用?
他是最晚拜师的,也是江湖经验最浅的,年轻,是他的资本,他的斗志,但有时,也会是他的心结。他有时会没来由地有一点羡慕铁手,甚至是羡慕大师兄。越是羡慕,便越觉得自己懂得不够多。
然而他是冷血。冷血是遇挫而不折的。当他心下打定主意要迎难而上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会变得尤为凝练而坚毅起来。
追命眼见他就如此杵着,在一柄残剑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之间,恍然瞧见冷血那张充满斗志的脸实在是一件令人结舌的事,行事老练一如追命都难免有那么几分犯口吃的冲动。
好,我——我应承你。
他是否该那样说?
能那么说?该怎么说?
“老四,你……你想知道我想什么?”追命后退一步,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会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的反应,但他却真鬼使神差一般拍了两下自己的肚子,“我肚子挺饿,饿得要死了。”
嗯?冷血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但实际上完全没有。
而须臾之前他的三师兄才刚刚在心里默默答应了那个请求。他决定解释给冷血听。
“饿得能吃光一碗刘大碗的壮面。”他又补充了一句,“你饿不饿?”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要是冷血还听不大懂,就真是个傻子了。况且,他一点也不傻,有的时候还相当机灵,懂得一瞬之间就举一反三。
刘大碗是家素面店,他不常去,追命也不常去,却是距离他大楼几步开外最近的一家食肆。三师兄有一身绝妙轻功,所以自然是偏袒他,挑得一处离他最近的地方,毕竟这之后还要去见无情,总不能在大师兄面前肚子咕咕叫,但仍要以公事为重,以最省事省时的办法填饱肚子,也顺带,邀请他吃完之后一道去小楼。到底是追命脑子快,一会子就想到的事情,冷血居然要愣一愣才能七弯八绕地理个通顺。但他领会了以后整个人都仿佛是迎风展开了那样,如果说欢欣雀跃也长着形貌,那么此刻冷血的欢欣雀跃简直就像是生出了翅膀。
他连忙一点头,“我用跑的赶回去,绝不叫师哥久等我!”
追命只是一笑,人已在百米开外,他飘走的衣袂轻盈灵动,像是要在晨光熹微中逐寸消弭。
最终,无情在小楼见到两个师弟时,生就因为这两人各自脸上的表情饶有兴致地观察品味了一番,他们的衣襟上还沾带着面汤清淡的香气,追命慵懒自在,冷血则容光焕发,他由是说了个意味深长的“噢——”字,苍白的脸同样像被收不住的笑意染过。
“柳不谓的事,我想听听你们各自的意见。”
无情笑着开口。非但是他不愿意再多留住一会这趣致的时刻,硬要谈案子。而是他们捕快这一行做了太久,早已学会了于查案的过程中随时调整自己的心态,大多数时候,谨慎小心与轻快好心情并非不能同时存在,如果加进了一个,就不得不杀死另一个,他们早被这世间各色案情的苦大仇深给压垮了。
追命也一屁股在厅上坐下,他甚至放松地翘起了脚,让人误会他的下一个动作会不会是要开始自己给自己剔牙。他当然没有,他仅仅只是神情从容地对无情说了两个字,那总结了昨夜彻夜未眠查找而出结果的两字——
“不妙。”
岂止是不妙,简直是很不妙。这话就连无情自己都想说。
“先说易容术的部分,”追命接着话头说下去,“柳不谓脸上的,并非普通的江湖易容术,寻常易容术,最多只是以油泥捏造五官形体,以油彩补救掩饰,常人看来无异,但在懂此门道的人眼里则很好识破,那天我在芙蓉楼甫见他第一眼,竟没看出他是易了容的,就是因为他所使的乃是一门失传已久的洗心革面术,此法乃是将整面人之面皮,以精细手法切割,使眼皮、气孔、口唇都完全与易容者本身器官相贴合,精准至皮肉的肌理褶皱,最后再以细微针法缝合,以清创消痕的上好药物完全消弭痕迹,以达到天衣无缝改头换面的效果。”
而如此神乎其技的手法,若是真有其事,断不会直到近日才这般机缘巧合突然蹦到眼前来。
“我亦听闻过这门易容奇术,但——”无情回答,“但这门技艺理应再无可能重现江湖才对。”
因为它的最后一代传人千面圣手童创艾童大师,早已于十五年前病故,尸骨遗物都由他的亲族子弟收纳照料,既无任何可疑之处,此事便盖棺定论,按说根本不可能再生出什么枝节。
追命所说多少也应证了几分无情心中的猜想,他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所受的伤呢?”他又问。
“大师兄,尸体的伤势,我全都仔仔细细看过了。”回他话的人换成了冷血,“胸前确有个因伤留下的脚印,乍看之下所受内伤颇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师兄的腿功。但实际观察过后就会发现,皮肤的变色及肋下骨裂、经脉毁损的成因并不是那一记脚踢,而是中了毒。”
“中了毒?”
“是毒性导致了血脉逆行,普通人随便打出的一击,便可在身体上留下看似极严重的创伤,依我推断,柳不谓死前所受的那脚,实际功力并不及三师兄十分之一。”
“这就是他为何会主动出手的原因,”无情答道,“他虽曾与人交手,然而对方身手却构不成多大威胁,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活命,甚至可以逃出生天再寻得一些转机。”
“他见我的第一面,说的话是‘你是什么人’。”追命也说。
“所以他是在找一个人,原本也是想要瞄准那个人出手,而你却不是那个人。”
“他说,他本是去取解药的。”
“所以他其实早已知道自己中毒。”无情点头,“对方的功夫他不放在眼里,毒却是个麻烦事,他本以为只要突袭,就能拿到解药。那说明给他下毒的人一定曾故意给他留下了线索。”
“而那下毒之人必定与踢他一脚的不是一个。”追命也说。
冷血则忽然想到,“那柳不谓也是出名的易容高手,可能习得洗心革面吗?”
追命摇头。
“以他资质,无大可能。”
也就是说,还要再加上一个为他易容之人,而这个表面上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极有可能与剩下的那几个原本就同属一伙,正是有意要将柳不谓这枚棋子,一步步引入到那个为追命所设的局中。
追命叹气。
“毒我也查过,虽然温叔不在,凭我只能看个七七八八,却也找不到另外可以匹配症状的记载了,”他说,“这毒,同样不是普普通通的毒。”
那种毒有个名字叫裂石流云,温约红手记中说,流云为毒性,隐入骨血,无声无息,而裂石为药力,毒发之时脏腑俱裂,却不致使人立时崩殂,乃是流云有意克制裂石,中毒之人只会从内在开始溃败,尚能维持神识与呼吸,却不能经受哪怕一丁点磕磕碰碰,碰到了,便会如同柳不谓当胸所受的那一脚,形同是受了重创,而毒的效力也会一直维持至外力施以的任何敲打终于将人敲打至粉身碎骨为止。
那本是一味用心险恶的毒,创立之时即是用来拷问、玩弄俘虏的性命,个中药理,追命也是相当不齿的,但这也无法解释一样事实——
“创立这味毒的小字号‘穷途鬼枯’温末末,早在二十年前就因为制毒手法过于偏激、离经叛道而又不计后果,被一众门人孤立,之后更偷携毒引离开老字号温家行踪不明。直到七年前,才被寻到藏身之处,终死于温家派去清缴的门人温清夏剑下。江湖门派清理门户,向来做得干净利落,温末末的毒,亦不该再重现世间。”
语毕,师兄弟三人彼此都交换了两道眼神。
很显然,这次他们所要对付的实际上是个团伙,对方来势汹汹,组织严密,行动统一,况成员中还有于理不合的个中高手,高手还不止一个。
谁知还会否有更多个呢?
追命看向无情,而无情只朝他摇了摇头。
负责调查那日芙蓉楼中熏香的是无情,至于那焚香?真的问题大了。
因为它一点问题也没有。
当真就只是再正常不过,没有丝毫效力的焚香而已。
这于是也给他们留下了一道最大的未解难题,如若不是熏香,那么在芙蓉楼时,甚至更早之前,给巡城的捕快们造下幻象的,到底是什么手法?
这样看来,方才一瞬的怀疑也有了证实。
参与这次案件的高手,一定还有更多。
这么多的高手倾巢而出,就为了针对追命?
“如果只是为了要对付你,这次的事,完全可以做成一个死局。”无情总结说。
是的,就算易容术和毒的事可以经由查证而知,但说到底,都只是江湖传闻,无凭无据,不足以对簿公堂。但凡死在芙蓉楼一众人证面前的是个普通人,追命这条罪责都将难于推脱。
对方却偏偏选了个十恶不赦的钦犯做卒子。
摆明了是要撂话说,我们本可致你于死地,却偏要选择放过你。
事态到了这一步,万不可能再只是追命一人的事。无情已拿好了主意,不仅要通知世叔,更要催促铁手,叫他加快脚程,隔日回京,而追命——
“三师弟,你务必要小心。”他说。
追命点了点头。
那晚的夜色,明月皎洁,在大楼里的冷血,破天荒地对着一盆白花,站得笔直发呆。白天在大师兄处已经商量得很清楚了:案情严峻,务必要先等铁手返京。大师兄与二师兄都如此可靠,冷血心想,有他们在,追命所要担的风险也会小些吧。只可惜就算再小,也依旧是如履薄冰。
与让人忧心的案情相比,眼前的小花在此刻就显得尤为好看了。它当然要是足够好看的,鲜嫩洁白,生机勃勃,才能让看的人沉浸其中,暂时忘记一些烦心事。
那样一朵美丽的小花,也让冷血忽然察觉,同他这大楼有多么格格不入。他这儿,环顾左右,只有兵器,可神兵利器堆得再多,终究不过是死物,相较之下,那几瓣挂着水珠,于窗边晚风中摇曳的植株却像一道划破死的刃,带着冷血所不习惯的脆弱的生气,生生闯了进来。
是的,它们就这样闯进来,发生在冷血生命里所有的好东西也皆是如此:师父、兄弟、朋友、还有他的三师兄。
他听得一声哨音,有人在叫他,冷血从那朵花的上方抬起头,楼前院中植了一些海棠树,枝丛掩映间,他一眼就看见了正斜倚在树干上朝着他摆手的追命。
冷血掠上那方树梢的时候闻见了追命身上的酒味,淡淡的,喝得并不算多,足见追命的心情依然还是悠闲的。既然是悠闲的,突然来找自己,就一定不是为了要知会他什么紧急情况,想到这里的冷血开始微许的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公事,那便是私事。
他还不习惯像这样既不为了案子,也没什么缘由的相会。尽管那对于已表明心迹之人应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尽管从前他都只敢在梦中望着单脚吊在树梢的师兄,咧嘴就笑。
“刚才望见你发呆,在想什么?”追命一面仰头喝他葫芦里的酒,一面问他。
“在想日后我离京办案,谁来照顾大师兄的花。”
追命好笑地看他一眼。
“大师兄已把它赠给你了,那就是你的花了。你不在,自然还有二哥,二哥不在还有咱们那四个师侄,再不济,六扇门中那么多捕快,你还担心什么。”
“三师兄说得是。”
追命顿了一顿,继而放下葫芦,推了一把冷血的手臂,将低着头的青年目光拉回。四目相对,青年所望见的已经是一张温和中略带着不自在和一丝丝难为情的脸。
追命清咳了一声。
“这时候就我们两个,你还要叫三师兄?”
冷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唰的一下红了脸。不为别的,正是为那种差之毫厘就险些被人看穿的羞涩。追命是不知道,就在方才发呆之时,冷血纷飞的思绪已然落到了他身上,他的三师兄,追命,自然还有那个,即便在动情之时也没能叫出口的名字。
冷血当然知道是哪三个字,但他没叫过,一开始是心里敬他,不愿意叫,现在,是不敢叫。害怕一开口,就出洋相。
和简简单单的“三师哥”不同,那个名字实在是太过温柔风雅了,冷血读过诗书,脑子里自然能产生应该产生的联想,而当那样的画卷与眼前的三师兄重合起来的时候,他遍不得自控地生出些沉醉的情绪,如同一脚踩进什么泥淖旋涡,拔也拔不出来。
失神时候的冷血是无法控制自己表情的,他同样无法控制的还有舌头和四肢,一个两个字,都仿佛是千山万水那样辽阔,要说出来,必须走完好长好长的一程路,而他走得已是跌跌撞撞。
“三……三师兄……我……”好长一阵“我”过后,冷血才长舒一口气,终于挤出那第一个字,
“略……略商……”
那声小得如同蚊蚋,且还越来越小下去,而冷血的面皮,也已经烫得再无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他终于是听话地叫了,那声唤一出口,盯着他看的追命就笑了,这一笑,他就出手。
出的不是脚,是手,一只所握袖剑闪着寒芒的手。
剑尖上还泛着诡异的青色,八成可能是淬过毒。而他距离冷血已经那么近,那是兄弟、手足、全世界最为亲密,以至于可以托付生命之人间那样毫无间隔的距离。
两柄剑的剑锋于幽暗中隔空划开一点星子,“哐当”一声炸裂般的碰撞后又再各自回归了原处,唯一不同的是仍留在树上的冷血气息依然平稳,而叫方才那一记格挡震得虎口也裂开的追命已然跃上了相邻的另一棵树。
他的满眼都透露出诚实的惊讶。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不会得手。
“你是怎么识破的!”他冲冷血质问,“我知道你是狼养的,就连身上的气味也仿制得一模一样了,就算你有狗的鼻子也闻不出来!”
“不是气味。也不是别的。”冷血回答,“你身上所有的表征,确实都与三师兄别无二致。但你终究不是他。”
“不可能,”那人闻言,恨声道,“方才你唤我名的时候,我感觉得一清二楚,你脸红,你心跳加快,那反应不可能是装的,你怎会知道我不是真的追命!”
冷血亦答他:“你既知道我与他有情,就该想到,我脸红心跳,是因为我叫那名字时心里想的是真的三师兄。心里想的,和眼前见的,我还分得清楚。况且那从来不是你的名字,就算你再如何手腕高明,也永远替代不了真正的三师兄。”
那人双目圆睁,闻言本该恼羞成怒,却不想,仅仅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又变了个方向,再出声时,语气已多了两成试探。
“你在骗我。冷凌弃不是个说废话的人,你却和我耗在这里,说了这许多,难道是因为你看我顶着这副面皮,对我下不去手?”
冷血忽然冷笑出声。
“我的确是在骗你,但不是因为对你下不去手。”他说,“我只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什么时间?自然是给他那三位师兄开始行动的时间。
“三师兄已在路上了,你难道没有想过,既然假的追命能替代真的,真的就不能反过头来替代那个假的?”冷血继续说道,“再者,二师兄并非是隔日回京,而是早已到了京畿,伏在那儿等着大师兄部署。”
他刚说完,对面那人便领会了,同时表情又再一次变化。
冷血猜他的内心活动应是极咬牙切齿的,但他却做不出来,他全身心地模仿追命的行为,揣摩追命的喜好和行事方式太久了,他已经太习惯那个身份,甚至都失去了自由控制面部来表达内心情绪的能力。冷血因此而为他感到悲哀,尽管那是不值得的。
“你们故意商议出等铁手回京再行动,就是为了要让我赶在今夜里行动。”那人开口了。任谁都会这样想,铁手若归来,总会有变数,那不如索性就选今晚。只是,他仍有想不通的地方——
“白日里,我分明未见小楼传出任何消息,你们是如何确定如何行动的。”
“你说我不是个说废话的人,”冷血回答他,“我大师兄也不是。”
无情曾叮嘱追命“务必要小心”,那几乎是一句十成十的废话了。莫说以追命的实力尚且不需要这般畏首畏尾,这京城范围之内大小事,有什么能逃得过公子小楼的眼目?大师兄如果有心要看护追命的安危,根本无须提醒,他说了,就说明他已经知道追命拿定主意要离京。知道,当然也默默应允了。
但这些冷血都无须做出解释,他已经解释得够多,拖延得够久了,足够让对面僵持的人显露出一丝真心诚意的慌乱。对方快速朝墙外投去一瞥。
偷袭未成,真功夫也不如冷血,但他却还有机会,毕竟除他以外,主人身边功力不弱于四大名捕的高手还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正在前来接应的路上。
他想到了逃,就算冷血穷追不舍,等遇着了接头人,莫说一个冷血,就连那追命也一并收拾了,也未可知?
他强自镇定,并已在暗中提气,抬手已将数只淬毒的飞镖射出。飞镖自然伤不到冷血,却已经足够他在冷血闪身躲避的一瞬争取到空挡。
假冒的追命便趁此,以极快的速度飞身掠出那棵树,一转眼人就已经上了瓦台,再向外,更是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大楼墙外。
“别想逃!”
冷血叱道,立刻便追上去。
对方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就停下,不仅没有停,速度反而更加快了,冷血这才觉出,他虽然腿上功夫和内力修为及不上追命,轻功却别有建树,自成一家,身法十分舒展灵巧,才眨眼功夫,人便已经扑出去数十丈远,再一眨眼,几乎就要追不上了。
但他却不可能真正跑掉。为什么?因为当今轻功冠绝天下的一个人正堵着他的前路。
纵是身法再如何灵巧,也没有人能逃得过追命。
冷血只看见黑夜里长街上的一道影子,一抹浑然天成如流云一般的身影便已加入了进来,在一追一逃的两个人都来得及反应之前,他于一个翻转中已踢出数脚。
夜幕里响过一声被折断的闷哼,原本飞掠赶逃的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由半空跌落下来。
冷血随即赶到,一切不过在转瞬之间,他只有喘上一口气的功夫,随即屏息,终于今夜第一次与真正的三师兄彼此对上了眼神。
“我方才已经看穿他的去路了,这就赶过去。”追命说得十分简短。
那本是他们早就拟定好的计策,必定需要冷血真的动摇到对方,逼得贼人开始往来路上逃,追命才正好将计就计,与铁手一同奔赴过去,在应敌处会合。
有策始动,既然动了,就分秒必争,追命也没有多余的话要同他说。
冷血上前一把拿住那冒牌货,点得对方几处大穴,这才又安静看了追命一眼。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告别了。
“师兄,多保重。”
那唯一一句话他说得十分沉稳。他实际上不确定追命是否有听见,在轻功全力施展的情况下,一句话都说不完,人就会远去到看不见的程度。
而冷血转过身来,他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得提着这重要人证立刻去找无情。他知道自己不会赶赴去支援追命和铁手。从选择要做个捕快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想得很清楚,其中会有什么样的危难、艰险、苦楚、和不得已,都权衡妥当,死,自是不怕的,怕的只有让奸佞宵小从手上逃脱,再去危害人间。
他心里知道,追命一定也和他一样想得甚为通透,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专注眼前,同时收起那不必要的担心。
那不是他该担心的。在对三师兄的爱慕之前,他首先是冷血,冷血是个捕快。他已决定今夜要做个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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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交代:
首先,十分抱歉忽然消失,这章更新拖了很久吧,但是没有坑(哈哈),不会的,不会坑的,我很爱他们,我想写完,很认真。
中间大约有一周左右,身体不太好,心里很烦,去做了很多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包括看了很多的帅哥视频来解压,以及看别的东西,但逃避总不是办法,所以最后还是回来了。
明天挂了最早的号要去做B超,六点钟就要爬起来(捶墙哭泣),所以也不多说废话了,心里头虽然很紧张这么久消失不见这个故事是不是还有人记得,不过就算那样也得早睡了,我去躺平,诚心希望看的人,都还看的愉快。